第十三章 孤舟新岸
南方雨城比她想象中還要潮濕悶熱。高鐵站外,空氣像黏稠的漿糊,糊在皮膚上,呼吸都變得沉重。秦諾拖著行李箱走出出站口,瞇起眼睛打量著這座陌生的城市。高聳的棕櫚樹,顏色鮮艷的廣告牌,還有空氣里揮之不去的、帶著海腥味的熱風,都與北方干燥肅穆的城市截然不同。這里的一切都充滿了鮮活的氣息,像一個熱情奔放的陌生人,撲面而來。
她按照連玉給的地址,找到一家離市區稍遠的快捷酒店。房間不大,但還算干凈整潔。放下行李箱,秦諾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窗戶。潮濕的風裹挾著遠處隱約的海浪聲涌進來,讓她緊繃的神經略微放松了一些。
接下來的幾天,秦諾開始了忙碌的求職生活。南方雨城的節奏比北方慢,生活壓力似乎也小一些。秦諾投了一些簡歷,也去人才市場轉了轉。她的學歷和工作經驗還算亮眼,很快就收到了幾家公司的面試邀請。
面試的過程并不順利。有些公司對她的頻繁跳槽表示疑慮,有些則隱晦地打聽她的家庭背景。秦諾都巧妙地避開了這些敏感問題,只強調自己的工作能力和對新工作的熱情。
一周后,秦諾終于收到了一家小型文化傳播公司的offer。職位是文案策劃,薪資不高,但工作內容是她喜歡的,公司氛圍也相對輕松自由。最重要的是,這家公司規模不大,應該不會和秦家有什么瓜葛。
拿到offer的那天晚上,秦諾給蘇橙打了個電話。
“橙子,我找到工作了!”她的聲音帶著一絲雀躍,是連日來的陰霾后難得的輕松。
電話那頭的蘇橙似乎愣了一下,隨即聲音也變得興奮起來,“真的?太好了!什么工作?累不累?老板怎么樣?”
秦諾笑著一一回答她的問題,語氣輕快,“文案策劃,一家小公司,老板人挺好的。工作不累,主要是寫東西,挺適合我的。”
“那就好,那就好。”蘇橙的聲音聽起來真心為她高興,“你在那邊怎么樣?住的地方還習慣嗎?錢夠不夠用?要是不夠跟我說,我給你轉點。”
“放心吧,都挺好的。”秦諾心里暖暖的,“錢暫時還夠用,等發工資了就好了。倒是你,最近怎么樣?家里沒為難你吧?”
蘇橙嘆了口氣,“我?老樣子唄。家里倒是沒說什么,就是旁敲側擊地問你什么時候回去,還說爺爺很生氣,讓我勸勸你。”
秦諾沉默了一下,語氣平靜,“替我謝謝爺爺吧,就說我在外面挺好的,不用擔心。”
“得了吧,你這話也就騙騙我。”蘇橙哼了一聲,隨即又放軟了語氣,“秦諾,我知道你這次是認真的。既然決定了,就好好在那邊待著吧。有什么事隨時跟我說,我永遠是你后盾。”
“嗯!”秦諾重重地點頭,眼眶有些發熱。
掛斷電話,秦諾又點開微信,猶豫了一下,還是給連玉發了一條消息:【我找到工作了。】
消息發出去,就像石沉大海,過了很久都沒有回復。秦諾心里有些失落,又覺得自己有點矯情。他們本來就只是萍水相逢,他幫她已經夠多了,沒必要要求更多。
就在她準備放下手機的時候,微信突然震動了一下。是連玉回消息了,只有一個簡潔的“恭喜”兩個字。
秦諾看著這兩個字,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有點高興,又有點失落,還有一絲淡淡的…委屈。
她想告訴他,這份工作來之不易,她很珍惜。她想告訴他,她在南方雨城一切都好,讓他不用擔心。她還想問問他,他那邊怎么樣,有沒有遇到什么麻煩。
可是,話到嘴邊,卻又不知道該怎么說出口。他們之間的關系,好像一直隔著一層霧,朦朧不清,讓她不敢輕易靠近。
最終,她只是簡單地回復了一句:【謝謝。】
那邊沒有再回復。聊天界面又恢復了安靜,只有她和連玉的頭像,靜靜地躺在那里,像兩個遙遠的星球,隔著無法逾越的星河。
接下來的日子,秦諾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新的工作充滿了挑戰,也讓她感到新鮮有趣。她每天忙忙碌碌,寫文案,跑客戶,參加各種頭腦風暴會議,生活充實而有目標。
南方雨城的天氣變化無常,常常是晴空萬里,轉眼間就烏云密布,下起瓢潑大雨。秦諾漸漸喜歡上了這里的雨。雨水沖刷著城市的喧囂和浮躁,也洗滌著她內心的不安和迷茫。
每當雨天,她都會想起連玉。想起那個雨夜,他遞給她的那把傘,想起他帶她去的夜市,想起他送她來車站時的眼神。
她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也不知道他們之間是否還有未來。但她知道,她已經不是那個困在牢籠里的金絲雀了。她正在南方雨城,努力地扎根,努力地生活,為了自己,也為了那份心中隱隱期盼的…重逢。
這天傍晚,秦諾加班到很晚才下班。走出公司大樓,天空中又開始飄起了細雨。她沒有帶傘,只好冒雨跑到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
坐上車,秦諾疲憊地靠在椅背上,看著車窗外被雨水模糊的霓虹燈。這座城市燈火璀璨,卻似乎與她無關,她依然是一個漂泊的異鄉人,孤獨地行走在茫茫人海中。
手機突然響了,是微信視頻通話的請求。來電顯示是“連玉”。秦諾的心臟猛地跳了一下,連忙坐直身體,深吸一口氣,接通了視頻。
屏幕上出現連玉熟悉的臉龐,背景似乎是在他的公寓里,燈光柔和,襯得他眉眼更加溫柔。
“喂,秦諾。”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在做什么?”
秦諾看著他,忽然覺得,這幾天的奔波和疲憊,都因為這個視頻電話,煙消云散了。
她對著屏幕笑了笑,語氣輕快,“剛下班,準備回家。你呢?在干嘛?”
“剛忙完工作,想看看你。”連玉的目光專注而溫柔,仿佛透過屏幕,能看到她的一切。
秦諾的臉頰微微發燙,心跳也有些加速。她知道,有些東西,正在悄然發生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