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風雨同舟
秦立學的那次突然造訪,像投入湖心的一顆石子,雖然激起了漣漪,但并未打亂秦諾和連玉的生活節奏。日子依舊在南方雨城濕潤的空氣里,不緊不慢地向前流淌。
那張銀行卡被秦諾隨手放在了床頭柜最底層的抽屜里,和一些不常用的雜物待在一起,落了層薄薄的灰。她沒告訴連玉具體的數額,只說是父親給的零花錢。連玉也沒多問,只是在她放進去的時候,握了握她的手。他們都沒再提起,仿佛那筆可能不菲的錢,根本不存在于他們這個剛剛建立起來的小世界里。他們有工作,有收入,雖然不算大富大貴,但足夠支撐眼下這份簡單安穩的生活。這就夠了,秦諾想,至少現在,她不想讓那些帶著秦家印記的東西,玷污了這份純粹。
生活并非總是詩情畫意,更多的是柴米油鹽的瑣碎。比如做飯。連玉雖然會做一些簡單的早餐,但廚藝實在有限,更多時候是秦諾掌勺。她也是新手上路,常常對著菜譜手忙腳亂。
“鹽!鹽放多了!”秦諾看著鍋里滋滋作響的西紅柿炒蛋,懊惱地拍了下額頭。
連玉從后面探過頭,拿起筷子夾了一小塊嘗了嘗,眉頭微微皺起,隨即又舒展開,面不改色地說:“還好,味道很……濃郁。”
秦諾狐疑地看著他:“真的?”
“真的,”連玉拿起旁邊的糖罐,撒了一小撮進去,“加點糖中和一下,風味獨特。”
秦諾看著他一本正經的樣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伸手去掐他的腰:“少騙我!肯定咸死了!”
連玉也不躲,任由她掐著,順勢將她攬進懷里,下巴抵著她的發頂,低笑道:“沒關系,下次我來炒,保證不咸。”
“得了吧你,”秦諾在他懷里蹭了蹭,“上次你煎的魚,差點把鍋底燒穿。”
兩人笑鬧著,把一盤咸淡失衡的西紅柿炒蛋,和另外幾個勉強合格的菜端上了桌。雖然味道不盡如人意,但一起忙碌的過程,卻讓這頓簡單的晚餐充滿了樂趣。
除了做飯,家里的電器也時不時地出來刷存在感。衛生間的燈泡閃了幾下,徹底罷工了。
“我去換。”連玉自告奮勇,搬來凳子,拿著新燈泡,仰頭擰了半天,舊燈泡紋絲不動。他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表情有些挫敗。
秦諾在下面看得好笑,遞給他一塊干毛巾:“擰反了吧,笨蛋。”
連玉頓了頓,換了個方向,果然輕松擰了下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一聲,換上新燈泡,按下開關,柔和的光線瞬間灑滿整個衛生間。
“看吧,還是得靠我。”秦諾雙手叉腰,得意地揚了揚下巴。
連玉從凳子上跳下來,一把將她撈進懷里,在她臉上親了一口,帶著一點報復性的意味:“是是是,我們家秦諾最厲害了。”
秦諾被他親得臉頰發燙,心里卻甜絲絲的。這種互相依賴、共同解決問題的感覺,讓她覺得無比踏實。
日子一天天過去,小屋里也多了一個新成員。
那天傍晚,他們散步回來,在樓下的花壇邊發現了一只瑟瑟發抖的小貓。毛色是普通的橘白相間,瘦骨嶙峋的,眼睛濕漉漉地看著他們,叫聲微弱又可憐。
秦諾的心一下子就軟了。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小貓猶豫了一下,竟然湊過來,用小腦袋蹭了蹭她的手指。
“好可憐……”秦諾抬頭看向連玉,眼神里帶著詢問。
連玉看著她眼底的柔軟,又看了看那只黏在她指尖的小家伙,心里某處也被觸動了。“想養?”
秦諾眼睛一亮,用力點頭。
于是,這只被遺棄的小橘貓,就成了他們家的新成員。帶去寵物醫院檢查、驅蟲、打疫苗,花了不少錢,但兩人都心甘情愿。
給小貓取名字的時候,兩人又產生了“分歧”。
“叫‘暴富’吧,簡單直接,寓意還好。”連玉提議。
“太俗了!”秦諾立刻否決,“它這么可愛,應該叫‘糯米’,跟我名字里有個字一樣。”
“糯米?太軟了,它可是只公貓。”連玉捏了捏小貓的后頸。
“公貓就不能軟萌嗎?”秦諾不服氣。
兩人爭論了半天,最后小貓不耐煩地叫了一聲,用爪子拍了拍連玉拿著的逗貓棒上的小魚干。
“有了!”連玉眼睛一亮,“就叫‘小魚干’怎么樣?”
秦諾愣了一下,隨即笑倒在沙發上:“連玉,你認真的嗎?”
最后,經過“友好協商”,小貓的名字定為了——“年糕”。既有點軟糯的意思,也帶著點食物的煙火氣。
年糕的到來,給這個小家增添了更多的生機和歡聲笑語。它時而高冷地蜷縮在沙發一角,時而又黏人地在他們腳邊打轉,用毛茸茸的身體蹭著他們的褲腿。看著年糕追逐著陽光下漂浮的塵埃,或者在連玉腿上安然入睡的樣子,秦諾常常會覺得,這就是她想要的家,有愛人,有寵物,有吵鬧,也有溫馨。
父親的那張卡依舊靜靜地躺在抽屜里。秦諾偶爾會想起,但從未動過使用的念頭。她和連玉靠著自己的努力,把這個小小的出租屋,一點點填滿屬于他們的痕跡。墻上貼了新的壁紙,陽臺上種了綠植,書架上擺滿了兩人愛看的書,還有年糕專屬的小窩和玩具。
他們過得很滿足,這種滿足感,不是來源于物質的豐裕,而是來源于彼此的陪伴和共同創造生活的點滴。那些一起做飯時的手忙腳亂,一起修理家電時的笨拙嘗試,一起照顧年糕時的溫柔耐心,都像一根根無形的線,將兩顆心越纏越緊。
秦諾知道,秦家那邊不可能真的就此罷休,平靜之下或許仍有暗流。但她不再像以前那樣惶恐不安。她抬頭看向窗外,雨似乎停了,烏云散去,露出一角洗過的藍天。身邊,連玉正在給年糕喂食,動作溫柔。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將兩人的身影拉長,依偎在一起。
真好,她想,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