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四爺握住盒子的手都在發抖，程立雪生怕他一個不穩重弄壞了鳳冠，連忙上前去攙扶，程四爺的嘴唇都慘白：“這不是你大伯母的物件，是你娘出嫁的時候戴的鳳冠。”

　　“……這，那我換一件東西送給姑姑。”程立雪早就有所揣測，知道程大太太庫房里絕對會有原本屬于她生母的嫁妝，可是她怎么也沒想到，程家人居然連媳婦的鳳冠也要貪污。

　　然而……這會是她的機會嗎？

　　程立雪開始審視自己的父親，她比誰都更清楚：自己的父親優柔寡斷，雖然疼愛自己的母親，可是很難跟親人做出切割，譬如他知道程老太太有虐待行為后，能做的也只是減少探望程老太太的次數。

　　而現在呢？

　　程立雪看著眼前因為鳳冠痛哭流涕的男人，轉眼間又想到那天戲臺下程大太太的失態，她下定決心，微微壓低嗓音，“父親，母親的鳳冠都被大伯母侵占，當年母親之死，或許也……”

　　她話音輕飄飄地落地，程四爺猩紅著眼睛看來，程立雪的腔調愈發柔和婉轉：“父親，若是母親知道，恐怕要不瞑目，當初女兒魂歸閻羅，母親唯有一愿，便是希望我與父親長安樂。”

　　“可是如今，父親與我，過的如何呢？”程立雪垂下頭，恰到好處地滴落兩滴眼淚，又很快擦拭干凈。

　　她重新站直，故作悲傷地看著自己的父親：“余下的話我不便多說，父親先將東西帶回去吧。”

　　話要點到為止，畢竟程四爺這么多年當孝子跟鵪鶉當習慣了，要是一時間逼迫的太急，只怕會效果不好，顯得她別有用心。

　　一夜無話，次日一早，程立雪便收拾妥當，帶著紅玉跟方云策坐在一處，紅玉手里只是一個小盒子，內里是程立雪挑選的一枚簪子。

　　抵達方家時，程立雪還未曾見到程苑，便聽得矯情的一道聲音：“今日雖然是好日子，可是姐姐說到底是外人，姑母，莫要太鋪張浪費啊。”

　　程立雪見方云策臉色難看，略微一想，便明白過來：那里面的，應當就是方家的那位姑奶奶。

　　今日可是喬遷之喜，若是辦的不妥當，不知道多少人會責備自己的姑母。

　　程立雪微微蹙眉，思慮已定，便帶著方云策走入內里，方家老太太看見方云策的瞬間，眉開眼笑，等目光落在程立雪身上的時候，便驟然轉冷：“若是沒什么事，便去尋你姑母說話吧。”

　　“還未問過，這位是？”程立雪并不著急走，而是將目光看向穿著月白裙子的方家表姑奶奶。

　　楚若笑意溫柔：“我是云策的姑姑。”

　　“原來只是表哥的姑姑，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才是方家的女主人。”程立雪冷冷一笑，“今日應當是我姑母打理喬遷宴，倒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要來插手我姑母的事情？”

　　“難不成你不僅僅是表哥的姑母，還是表哥的姨娘？”程立雪滿意看著臉頰漲紅的楚若，“我年紀小，有些事不明白就會問，您不會生氣吧？”

　　話被堵死，方老太太與楚若俱是臉色難看，偏生還真不知道要說什么，畢竟程立雪是程家人，就算有什么錯，那也是程苑管教，輪不到她們來教訓。

　　方老太太只能強行擠出笑容：“話并非如此，只是她操心府中事物罷了。”

　　程立雪也不再過多糾纏，畢竟程家如今不足以給程苑撐腰，將方家人得罪的太死，只會讓程苑的日子不好過，她笑了笑：“原來如此，我還以為姑姑要多一名姊妹，如今也拜會過您，我就不多打擾。”

　　她話音落下，當即便帶著方云策離開，方云策去尋自己的父親，程立雪則是直奔程苑的住所而去，彼時程苑正在上妝，見得程立雪來便笑：“你今日來的倒早，云策呢？”

　　“表哥去尋姑父了，我有事要說。”程立雪坐在程苑身邊，程苑看她表情不對勁，擺擺手讓幾個丫鬟下去，等到周圍清凈之后，程立雪緩緩開口，“我母親的死，恐怕與大伯母有關。”

　　“啪！”

　　程苑身邊的胭脂盒子被打翻在地，她指尖顫抖，眼神極痛：“你……從何得知？有沒有證據？”

　　她如此問，程立雪便將莫嬤嬤之事與鳳冠的事情告訴了程苑：“那日我其實只是想找出莫嬤嬤之事的兇手，誰知道大伯母反而不打自招。”

　　程苑按捺不住怒氣：“當初四嫂嫁進來的時候，她們便處處憎恨，說四嫂出身不高，配不上四哥，更是變著花樣從四嫂手里拿嫁妝貼補程家，結果卻連四嫂的性命也不肯放過。”

　　“這還不是最要緊的。”程立雪按住惱火的程苑，“姑母，姑父的那個表妹，你有本事處理掉沒有？”

　　提及楚若，程苑的情緒反而平靜下來：“她對你姑父確實有些念頭，但你姑父素來不肯見她，只要她在，連去給老太太請安他都不愿意去，此人不成氣候。”

　　她話里話外都是對自家夫君的信賴，程立雪聽著，卻有些惴惴不安，在她還是城陽帝姬的歲月里，見過不少這樣信賴情愛的女子，最后她們的下場都不算好。

　　而程苑是目前為止她能觸碰到的最好的靠山，若是出了什么事……

　　程立雪張口想要提點程苑，只是話還沒出口，屋外就匆匆跑來一個丫鬟：“夫人，前頭來賓客了，老太太讓您去應酬。”

　　事發突然，程立雪也不好再說什么，只能眼睜睜看著程苑離開。

　　而程苑前腳剛走，后腳就有丫鬟來請程立雪，程立雪問紅玉的去處，那丫鬟卻低著腦袋：“紅玉姐姐去見她爹娘，一時半會兒回不來，還請姑娘跟著奴婢走。”

　　程立雪心頭一緊：紅玉素來有規矩，便是急著要去見爹娘，也一定會跟她說一聲，眼下卻不聲不吭離開？

　　她知道有問題，然而此地是方家，并非程家，她抿了抿嘴唇，還是跟著那丫鬟走了出去。

　　然而還未走出多遠，程立雪便看見一雙人影，心底驟然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