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找她?這絕對不行!”葉明逍急的上前一步,原本堆在門側的書卷也因他的動作而倒了一地,“先不提師父知道后,你會遭受何等責罰,封印異動絕非小事,你在我們幾人之中修為最為精深,若少了你,加固封印之事怕是會橫生變數,勿要關心則亂啊師兄!”
葉明逍的一番話,似是點醒了顏青風,他眼中翻涌著從未有過的情緒,但最終還是強行壓制了下來:“明逍,你說得對,封印關乎世間千萬生民,我怎能因一己私欲,棄天下安危于不顧,是我顧慮不周,可她……”
往日里清風霽月、不茍言笑的凌云宗大師兄,此刻的眼眶卻微微泛紅,方才的那句“我要找她”,或許是他這么多年來唯一講過的出格話。
葉明逍嘆了口氣,抬手拍了拍顏青風的肩以作安慰:“師兄,我們走吧,我知你心中憂慮,她會沒事的。”
“嗯。”語罷,顏青風緊抿雙唇,轉身便走,葉明逍默不作聲緊隨其后,離開藏書閣,二人便分向兩側,去尋其余三人。待到五人聚齊后,一行人踏著青石階,徑直向凌云宗后山那片終年籠罩著薄霧的禁地走去。
上京城內,沂河河畔。
花燈會中最不能少的便是猜謎,河畔不遠處特意搭了一座精巧的戲臺,臺上那人一身錦袍,手中攥著一面銅鑼。只見他手腕輕揚,“哐”一聲脆響打破了臺下的喧鬧隨即朗聲道:“接下來由在下出題,在場諸位猜謎,連中三題拔得頭籌者可得二兩銀子和這盞琉璃宮燈。”
說罷,臺上那人伸手一指,眾人順著方向看去,只見一盞做工精致的描金琉璃宮燈置于架上,燈面上繪著春夏秋冬四季景致——春燕銜泥、夏荷映月、秋楓染階、冬竹搖風,筆意雅致,畫工精細,燈穗處系著一枚平安結,正隨著河畔微風左右搖晃。
“這四季圖……莫不是劉大才子的手筆?”人群中忽然有人低聲驚呼,此話一出立刻引起陣陣驚嘆,臺上之人點了點頭,笑而不語,更是佐證了這一猜測。有眼尖的人瞧見燈面的角落處題著個“清”字,正是京中才子劉仕清的落款。
眾人議論紛紛:“劉大才子的畫千金難求,沒想到會放在這里做彩頭,真是不簡單啊!”
“是啊是啊,”一旁的男子附和道,“京中誰人不知丹青圣手劉仕清!況且,他何止畫技精絕,吟詩作賦、針砭時弊也不在話下,還有他那一手好行書,落筆遒勁、入木三分,即便是朝中官員,也不敵劉大才子半分!”
“哎,只可惜劉大才子體弱多病,常年湯藥不離口,近兩年更是厲害,不然憑他的才學,怎會只得個區區‘才子’的虛名!依我看,若是劉大才子身體無恙,便是狀元及第也未嘗不可!”
擠在前排的路臨舟聽著眾人熱議,眉梢微挑,眼中帶笑,朝著身旁的池溪傾了傾身,低聲耳語道:“這劉仕清竟如此厲害,看樣子,那盞宮燈應當很是珍貴,”說罷,他拍了拍自己的肚子,面上一副無奈模樣,“只可惜,我腹內空空,怕是連半滴墨水都沒有,不然我定要爭個魁首,把這燈贏來送你才是!”
池溪聽他這般說,忍不住笑彎了眼,語調里帶著幾分輕快:“那我們就圖個熱鬧,重在參與便是!”
說罷,臺上的錦衣男子清了清嗓子道:“咳咳,各位聽好了,這第一道題的謎面是——‘畫時圓,寫時方,冬時短,夏時長。’打一字。”
池溪不過思忖片刻,答案便脫口而出:“是‘日’字!它在畫中時,是圓圓一輪紅日;作為字寫于紙上時,便是方方正正;冬日天短,它便早早沉了下去;而到了夏天,它又遲遲不肯西落,不正是‘冬時短,夏時長’!”
臺上錦衣男子的目光掃向池溪所在的方向,眼中閃過一絲贊許,朗聲道:“姑娘聰慧,請聽下一題——‘生來無形影,來去亦無蹤。能翻千尺浪,可舞萬枝松。’還是打一字。”
一旁的路臨舟忽然眼睛一亮,高高舉起手臂,興奮地大聲答道:“這題我會!是‘風’!”
“這位小友說的對,但在下方才說的是連中三題,小友這可是搶了人家姑娘的題……”
臺上人話音未落,路臨舟已揚聲打斷,語氣中帶著幾分急切:“等等!我同小溪是一起的,方才她答中一題,我又中一題,怎的不算連中!”
錦衣男子沉默片刻,終是點了點頭:“好,那就算你們連中兩題,不過這第三題有些難度,你們可聽好了。這謎面是——‘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打一景觀,二位請作答吧。”
“這……”路臨舟聽罷這題,眉頭緊蹙,手無意識地撓了撓頭;池溪也垂了眼,半晌無從作答。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臉茫然,任憑如何琢磨,也無法想出謎底。
見二人半晌答不出來,臺上人慢悠悠展開折扇在胸前扇了兩下,嘴角似笑非笑:“二位小友,我數三個數,若仍是無法作答,可就算輸了哦。三、二、一!”
路臨舟與池溪對視一眼,沮喪地垂下頭,二人眼中滿是不甘,臺上人見了,爽朗地笑了兩聲,目光掃向臺下攢動的看客:“那么臺下可還有哪位能答出這題來?”
“是瀑布。”一道清冷女聲陡然響起,臺下原本竊竊私語的人都頓了頓,不約而同地循聲望去。一身藤紫色衣裙的蕭珩音正微微抬著下頜,眸光平靜地落在臺上,正是方才聲音的主人。
路臨舟一邊看著,一邊用手肘戳了戳池溪,聲音壓得低低的,帶著幾分不確定:“小溪,你有沒有覺得,她的聲音有些耳熟?”
池溪凝神片刻,輕輕“嗯”了一聲,接著點了點頭:“是有些耳熟,像城隍廟里的那位……”她頓了頓,沒有再說下去。
未至城隍廟時,京中早已傳遍“神仙”從不現身的傳言,即便是她和路臨舟前去拜訪那次,“神仙”雖露了面,卻始終以幕離遮擋,連半分輪廓也不肯讓人窺見。這般刻意遮掩,應是一開始便不想讓人知曉她的原本樣貌。
路臨舟看著池溪欲言又止的模樣,便猜到了她心中顧慮,自己也跟著閉了嘴。那“神仙”雖說沒能解答池溪的困惑,可京城上下,誰不對她奉若神明,她如此掩蓋,或許也是想避免招惹一些不必要的紛擾吧。
隨著臺上那面銅鑼“哐當”一聲炸響,二人收回了思緒。
“好!這位姑娘簡直是七竅玲瓏心,這般難題竟也能作答,在下佩服!”臺上人沖著蕭珩音的方向微微躬身抱拳,以表敬意,而蕭珩音只是微微頷首,回以淡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