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識一場,不想看見你們丟了性命罷了。”蕭珩音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從桌下拿出那盞琉璃宮燈,又陷入了沉思。
突然間,路臨舟像是想到什么關鍵,猛地一拍額頭,恍然道:“不對啊,我和小溪要是真死了,他既然知道你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難道還會放過你?歸根結底,你還是在救自己,哼哼,被我看透了吧!”路臨舟得意地揚了揚下巴看向蕭珩音,目光掃過她手中物件時眼前一亮,“欸!你把它修好啦?”
“不會放過我嗎?他也得有這個本事。”蕭珩音冷笑一聲,接著將宮燈往路臨舟的方向遞去,“修沒修好,你自己看。”
路臨舟伸手去接,剛一碰到燈座,就聽蕭珩音喃喃說道:“燈是同先前別無二致,可人又該怎么補全呢?”
路臨舟一愣,隨即又換上一副了然的模樣:“還說你不是城隍廟那位‘神仙’,又是人又是補全的,這不分明說的是小溪嘛,干嘛藏著掖著不承認啊!”
蕭珩音只是輕笑一聲,繼而不動聲色地扯開話題:“你還是多想想明日怎么同池溪姑娘解釋吧,時候不早了,路少俠還是先回去歇息吧。”
她說著便要起身送客,路臨舟擺了擺手,道:“不用送,我自己走,早點歇著吧,蕭!神!仙!”最后三個字被他咬得格外重,尾音里滿是篤定的得意,顯然已經認準了這個稱呼。
蕭珩音望著他轉身時輕快的背影,知道此時再做辯解也不過是白費唇舌,斂了神色,沒再作聲。路臨舟走出數步,一道清朗的聲音從他離開的方向傳來:“我知道你是個好人,希望下次,蕭姑娘別再這么冷冰冰的了!”
話音落時,路臨舟的腳步聲已漸漸遠去,蕭珩音立在原地,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她回屋吹滅了燭燈,躺在床上靜靜等待天明。
東方的云層邊緣漸漸泛起一層冷白,透出底下藏著的光。凌云宗禁地深處,顏青風一行人剛收了法訣,帶著金光的封印緩緩隱入石碑。
“諸位昨夜辛苦了。”顏青風拂去袖上塵土,語氣沉穩,“封印雖已加固完成,但仍不可松懈半分。我與明逍這就前去回稟宗主和各位長老,玄昭,你去加派人手看守這里,有任何異動即刻向我和明逍匯報,其他人就先回去休息吧。”
“是。”眾人齊聲領命,身影陸續消失在禁地外的晨霧里。
通往凌云宗大殿的石階上,露水打濕了青石板,葉明逍偏頭看向身側的顏青風:“師兄,封印既已加固妥當,你……要去找她嗎?”
顏青風腳步頓了頓,聲音里帶著幾分沉郁:“我想,但現在不能。”他抬眼回望云霧深處的禁地處,眉間微蹙,“方才加固封印時,我能清晰感知到底下魔氣翻涌得厲害,雖然現在封印處已無異常,但我還是有些擔心。還是待見過師父和諸位長老后再說,不論如何,都要先未雨綢繆。”
大殿內,眾人面色凝重,周圍氣氛落針可聞。
“師兄,你怎么看?”坐在左側的塵衍長老終于打破了沉默,率先問道。
主位上的宗主衡淵輕撫長須,目光掃過階下眾人:“封印雖暫時穩固,但仍有隱患。接下來的時日,我會與幾位長老再去禁地加持一道結界,隨后閉關穩固修為。”他頓了頓,語氣添了幾分鄭重,“宗門大小事務,就暫且交由青風、明逍你們二人打理。若此后風平浪靜,自然最好;若一旦再有異動,立刻派人下山,疏散鎮上百姓,不得延誤。”
顏青風與葉明逍對視一眼,齊齊躬身領命:“弟子遵命。”
“慢,”塵衍長老眉頭并未松開,接著對衡淵道,“加持結界須以‘聚靈玉’做陣眼,如今庫房剩下的那塊純度不高,恐怕很難承受住我們四人的法力。”
右側的聆竹長老接著道:“聽聞云州林氏藏有一塊至純聚靈玉,只是十年前林家突生變故,怕是無人得知那塊聚靈玉的去處了。”
一旁的靈微長老沉吟片刻,看向聆竹:“林、劉兩家世代交好,那場變故后,劉氏舉家搬至上京,或許可以去趟上京,找劉家人打探一番。但那玉乃是林氏至寶,以兩家情分,就算劉家知道,怕是也未必肯吐露半字。”
“縱然如此,也要試上一試,”宗主衡淵看向顏青風,囑托道,“青風,且去趟上京,好好同劉家商議,切記掌握好分寸,莫要失了我凌云宗的氣度。”
“弟子領命。”顏青風拱手應下。
他轉身退出大殿時,葉明逍快步跟了出來。剛一踏過門檻,葉明逍便問道:“師兄,需不需要我與你同去?”
顏青風腳步未停,只側頭看他一眼:“不必,你留下幫師父守好宗門,我一人前去便可。時間緊迫,我這就動身,若有事,用傳音符喚我便是。”
另一邊,蕭珩音一夜未眠,午時剛過,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叩門聲,來者正是路臨舟與池溪。
“蕭姑娘,路大哥已經將昨晚的事同我講過了,多謝姑娘救命之恩,”池溪向蕭珩音福了福身,滿是感激,接著又道,“既然接下來我們要一同行動,不如先與我們一同吃頓午飯?”
路臨舟站在一旁,朝蕭珩音點了點頭,算是附和:“正好出去走走,也讓你的身上沾沾煙火氣,別總跟塊冰似的!”
蕭珩音猶豫片刻,還是應了下來。三人一同出了府門,沿街尋了家幌子招搖的飯館。飯館里正是熱鬧的時候,三人好不容易才尋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小二見來了新客,連忙招呼道:“三位客官看看要吃點什么?咱們家的紅燒魚可是招牌,那魚都是剛從河里撈的,新鮮的很,幾位要不要嘗嘗?”
“好,就來這個!”路臨舟搶先道,指節敲了兩下桌面,“再添一盤鹵味,一份清炒時蔬,還有三碗米飯,快點上!”
“好嘞!”小二脆生生應著,轉身吆喝著往后廚去。
池溪這才湊近些,壓低聲音問道:“蕭姑娘,劉大人所托之事,你可有什么計劃?”
蕭珩音端起桌上的粗瓷茶碗,淺淺抿了一口,只吐出四個字:“引蛇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