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三天的陰雨,樹葉顯得更加翠綠。
三月初九,天氣放晴,當空紅日一掃之前的陰寒。
新晉童生班里,氣氛與往常不同,因為今天要決出圣塔悟道的名額,每個人都躍躍欲試。
因為是公平比試,凡是參加的人都有機會奪魁,能夠以新晉童生的身份參加悟道,對于每個學子來說都是莫大的榮幸。
當然了,參加比賽是有條件的,必須是月考雙項合格者才有資格。
之前的月考共有十四人獲得雙項合格,其中許承志被學院開除,頂替他的是轉校生張文啟。
張文啟出身豪門,來到這里之后接連挑戰數名同窗,除了跟秦墨的那一場之外,其余的全都是大勝而歸。
秦墨的成績更是大家有目共睹,不但是月考第一,而且在【單字為兵】的掌握上超越同學們許多,在曲水流觴大會上以壓倒之勢大勝張文啟,被同窗們津津樂道。
古孟根據班上的實際情況制定比賽規則,決定讓秦墨和張文啟直接晉級第二輪,剩下的十二名童生以抽簽的方式兩兩對戰,勝者晉級敗者淘汰。
第一輪晉級的六名童生繼續抽簽,三人與張文啟組成甲組,另外三人與秦墨組成乙組,兩兩對戰,決出本組的優勝者參加決賽。
其實說白了,名額會在秦墨和張文啟二人當中產生,其他人很難獲得撿漏的機會。
之所以把賽制搞的這么復雜,主要是為了調動童生們的積極性,讓他們在比賽中獲取到更多的經驗。
不光是書道分院,其他三個分院也會采用類似的方式,這也是大宋各個文道學院的常見做法,就連朝廷都支持文士之間相互比斗,以此提升實力。
當眾吃過敗仗之后,張文啟變得收斂很多,從南京城回來之后,每日都老老實實的完成課業。
他正姿坐在座位上,一副謙謙君子的墨陽,他會時不時的往秦墨這邊瞟一眼,目光中帶著明顯的傲慢和輕視。
古孟宣布完規則,直接下令去外面的空地開始比賽。
第一輪比賽開始進行,童生們表現的略微緊張,比賽過程中并無亮點,結果與他之前的猜想相差無幾,獲勝者都是實力強的一方,未曾出現以弱勝強的現象。
第二輪比賽開始,由甲組的種子選手張文啟對戰童生陳稟。
陳稟實力一般,月考時兩項成績都僅僅是合格而已,張文啟之前并未挑戰過他,但清楚知道他的實力。
賽前的一項重要事項,是為雙方提出約定條件,一般情況下大家會選擇不許寫重復的字,或者是不許使用對方寫過的字等等。
古孟分別詢問二人是否做好準備,得到肯定的答復之后,他朗聲下令:“比賽開始。”
張文啟使用普通的紫竹春秋筆,但還是比對手的毛筆高出一個檔次,他不慌不忙的在硯臺里蘸墨,然后落筆寫字。
雖然他開始寫字的時間晚于對手陳稟,卻因為用的是行書,所以先一步完成,“砍”字光芒一閃,化作一柄青銅古鉞,高高揚起朝著對手這邊砍過來。
陳稟寫的是“盾”字,他知道自己不是張文啟的對手,所以選擇防守。
還差兩筆就能寫完這個字,但當他看到空中的青銅斧鉞時,便直接慌了神兒,行筆出現重大漏洞,字還沒寫完就已經廢了。
青銅斧鉞越飛越近,他已經沒有再寫一字的機會,事已至此,他只能將筆扔向一旁,是為主動認輸。
張文啟輕描淡寫的把毛筆一揮,青銅斧鉞變得虛幻起來,速度也有所減緩,但最后還是砍在陳稟的肩頭,疼的他向后連退三步,面色蒼白。
“哎呀,你怎么把文力全部收起來了,就算是認輸,也該小心一些的嘛!”張文啟故作驚訝道。
很顯然他是故意的,陳稟是個老實人,既然認輸,肯定會收回文力放棄防守。
陳稟面帶愧色,抱拳道:“是我疏忽了。”
古孟微微皺眉,別人也許看不出張文啟的小伎倆,但他看的清清楚楚,不過既然陳稟都不追究,他自然也沒有責備張文啟的理由。
第二場,乙組秦墨對戰王釧庭。
二人各自站在書案后面,中間相隔六丈遠的距離,秦墨表情謙虛的做出一個請的姿勢,說:“請同窗先提要求。”
王釧庭還禮道:“子翊兄客氣,我的要求是不能寫重復的字。”
秦墨笑著點頭,說:“我沒有要求。”
聞言,王釧庭和其他童生全都露出和善之色,在比斗之前不提要求,是文士的心胸豁達的體現,特別是同級別文士之間,由于大家在實力方面相差不多,能做到如此豁達的人并不多。
古孟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秦墨能做到泰而不驕,著實不易。
相比之下,張文啟在實力方面高過陳稟許多,但還是提出不許使用對方寫過的字這個要求,誰的人品更好,一眼就能分辨清楚。
“比賽開始。”古孟下令。
秦墨不慌不忙的拿起毛筆,也就是他平時練字的那支舊筆,月考時獲得獎勵這件事大家都知道,但他并沒有使用學正大人贈與的三毫乾坤筆,是為不欺負同窗,這樣的做法讓他的人格再次上升。
和陳稟一樣,王釧庭采用守勢,因為他很清楚秦墨的【單字為兵】有多強,與之對拼是下下之策,所以他的第一個字也選擇“盾”。
秦墨已經在君子協定和選擇毛筆方面做出相讓,比賽既然已經開始,接下來自然不會再讓,尊重對手也是尊重自己,他用工整的歐楷寫下“壓”字。
繁體“壓”字比“盾”字的筆畫更多,這也是他選擇歐體的主要原因,行筆速度比顏、柳要快許多。
王釧庭用余光看著秦墨一眼,見他還在一筆一劃的寫字,所以輕松做到穩定情緒,工工整整的將完成“盾”字的最后一筆。
字跡一閃,白色氣霧化作手持舉盾的古代兵士,這是“盾”字的第二境,第一境時氣霧只能化成一面盾牌,第二境才會出現持盾的力士。
雖然力士和盾牌都顯得有些虛幻,但對于王釧庭來說絕對是超常發揮,就算是在平時練習的時候,能達到第二境的幾率都很小,更別說是在比賽當中。
皆因秦墨從一開始就給他一種輕松的感覺,在沒有壓力的情況下,才能做到超常發揮。
與此同時,秦墨也完成了最后一筆,“壓”字閃出光芒,瞬間化作一塊灰色的石頭,朝著對手飛去的同時還在逐漸變大,石頭上面有兩個清晰可見的篆體字——泰山。
“壓字第三境!”旁邊觀戰的同窗驚聲喊道。
有人隨即贊道:“雙甲童生果然厲害,能跟子翊兄成為同窗,鄙人深感榮幸。”
其他同窗也都嘖嘖稱贊,只有張文啟露出不屑的目光,還輕哼了一聲。
在他看來,秦墨再厲害,也只能是自己的手下敗將。
當!
碰撞之聲響起,直徑超過一丈的巨石落在力士的盾牌上,力士臉上露出猙獰之色,從單臂舉盾變成雙臂同舉,但就算是這樣,盾牌還是被一寸一寸的壓下來,它本身也變得更加虛無縹緲。
片刻之后,力士被壓彎了腰,盾牌距離王釧庭的額頭只剩下一尺有余。
王釧庭面色微紅,呼吸頻率增加,以第二境的“盾”對抗第三境的“壓”,結果可想而知。
他抬起手把毛筆仍在桌案上,心服口服道:“我認輸。”
秦墨淡然一笑,然后收起文力,對手頭頂上的巨石瞬間消失,舉盾的力士得以再次站直腰桿,隨即也消失不見。
“子翊兄對【單字為兵】掌握熟練,能輕松做到收放自如,釧庭敬佩不已。”王釧庭抱拳道,言語之間十分懇切。
“釧庭兄客氣,承讓。”秦墨謙虛的還禮。
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同是一字打敗對手,秦墨的謙遜、儒雅讓人敬佩,反觀張文啟,他簡直成了囂張、做作和虛偽的代名詞,大家全都懶得看他,就算是偶爾看一眼,也是那種鄙夷的目光。
張文啟當然不服,大家都是用一個字打敗對手,憑什么你受到贊揚?
他暗自下定決心,下一場比賽定要用凌厲的手段獲得勝利,讓這些土包子們見識一下張家子弟的實力。
接下來是甲組的第二場,以及乙組的第二場,決出四強之后稍事休息,然后開始第三輪比試。
甲組第一場,張文啟上場,和之前一樣,他提出的要求是不能寫重復字。
對手知道自己必敗無疑,但還是邁著大步走向書案,提出不能寫象形字的要求。
張文啟冷笑,象形字在【單字為兵】中占據絕大多數,但除此之外還有兵器、獸類等類型的字,不寫象形字對其他同生來說是致命的,因為他們剛剛接觸【單字為兵】月余的時間。
但是對他來說,這根本就不是事兒,他早已掌握所有單字的寫法,其中大部分都可以用行書來完成。
比賽開始,他用最快的速度寫出“牛”字,字跡化作一頭身高六尺的黑色犍牛,瞪著兩只眼睛,低頭用犄角朝著對手沖來。
對手借鑒上回秦墨對戰張文啟時的策略,寫的是個“止”字。
只可惜他的這個字只達到了第一境的要求,根本不是第二境“牛”字的對手。
犍牛輕松無比的沖過白色絲霧障礙,繼續朝著書案而來。
對手見勢不妙,趕緊扔掉毛筆,說:“我認輸!”
嘩啦……咚!
犍牛將書案撞倒,對手躲避不及,被牛頭撞出去兩三丈遠,重重的摔在地上,嘴角已然見血,看樣子受傷不輕。
同窗們第一時間跑過去,向傷者詢問情況。
古孟眉頭緊皺,對于張文啟的這種做法,他心生怒火。
張文啟未有絲毫愧疚之意,語氣平淡的說:“不好意思,你認輸的太晚,我無法做到及時控制,所以出現這種結果是怪不得我的。”
“太過分了!”陳稟怒聲道。
秦墨抬起頭看著張文啟,二人發生目光上的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