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木魚書緗
清晨拉開窗簾,簡潔的窗外,不知道是整個伊犁還是只有這個小鎮,地上的潮濕反到空氣里,或許一場淅淅瀝瀝的雨,和我一樣都曾在寂寞里游歷。
大濤收到了來自BJ的錄取通知書。作為旅店老板的老爸開心至極,逢人便說,大濤不僅繼承了他的運動細胞,還在學習上完美做到了突變。有人說,旅店老板其實是有閱歷卻隱藏了歷史的人。有人說,他是一個走到高處,最后選擇別處的智者。有時候看著他圓滑小世故的言談,會心生疑惑。
我們似乎生來很快就學會了去追逐,在很小的時候就已經學會向前奔走,追逐名愛,只是,我們卻是耗盡一生也不一定學會放手這件事。
我重新點開秦沐的訊息,回復說:恭喜,一切安好就好,祝幸福。看著嶄新的天空,我想,在我曾經流轉的年少時光里,我該感謝一個教會我奮力去愛的人。
至于褚晶,她是卡拉拽進我生活里的奇異音符,我知道,我們從來沒有資格左右甚至評判別人的人生選擇,可是當她問起我,我發自心底依舊希望她是個女人,因為她真的是個漂亮女人,卻同樣有著男人的桀驁不馴。
我跟褚晶說,只要你是你,都好。褚晶曾經推薦給我的鋼琴微主“海之迷戀”畢業音樂會,我們約好,那一晚京城見。
我曾一度覺得,很多人在自己的生活里做足了加法之后再做減法,而我遇見的人們,那么輕易就減掉了我。我想做褚晶的加法,想念BJ。
知道我要回BJ,大濤說,要跟我一起去,因為音樂會的日子正好臨近他開學報到的時間。
我說好。
我跟他說,你要做好心里準備,不要被BJ嚇到。大濤不屑的笑笑,轉身離開。
大濤的母親知道這個行程之后,開心的不得了。即便她明白一個男孩子無需什么照顧,可有認識的人結伴而行,作為母親總會心里有些安慰,而后,便是絮絮叨叨的準備大濤的行李。
左落落出院的日子,曲秋澤在左老前輩和左媽媽的見證下完成了求婚。戴上婚戒,左落落不住的仰頭看天,盡量不讓眼淚流下來。左落落心理定義上,簡單幸福的淚水,本是沒有的,那些所謂的幸福,不過是百感交集罷了。左落落有些責怪自己對這段感情的小心翼翼,她開始篤信,她和曲學長朋友兼戰友的情感里,也有愛情這東西。
左太太一顆飄著的心終于落停,她滿眼寵愛的看著一對佳人眼神交匯,手緊緊抓著左老醫生的手臂,而此刻,在左老醫生的眼里,卻輕輕略過曲秋澤的眼底,仿佛在探尋一個早已知道卻又不愿意知道的答案。
在左老醫生家里吃過飯,曲秋澤像往常一樣和左老醫生,他的準岳父坐在書房里。
“秋澤,在你沒有完全恢復記憶之前,我不贊成你們結婚。”
“……”曲秋澤低下頭,沒有應答。
“你的記憶不完整,感情也一樣。除非你百分之百確信,即便有一天你完全想起,你也不會后悔。”左老醫生嚴肅的看著曲秋澤。
“我……”
“你不用回答我,你自己明白自己的內心,不用跟我證明。我只是不希望你和落落受到傷害。落落是我獨女,你是我的愛徒……”左老醫生是認真的,他不想要兩敗俱傷的結局。
從左落落家離開,曲秋澤一路沉默。是啊,曲秋澤想,左落落那么高傲,怎么會忍耐他的猶猶豫豫呢?可是曲秋澤應該知道,愛的多的那個人,會變得卑微和不顧一切。
回到咨詢中心,看著庭院里來來回回的行人,曲秋澤腦海里突然想起之前的一個精神障礙者,一個身著蕾絲裙的婦人,耳邊莫名其妙的飄過一句話:“你會喚醒一個快樂的人嗎?”曲秋澤在心里回答說:“如果不快樂呢?”
“喂,曲醫生。”一個響亮的聲音響起。曲秋澤回過頭,看到褚晶依舊明晃晃的耳釘。
“晶晶,你沒跟落落聯絡嗎?她今天休息。”
“我的媽,曲大夫,可別叫我晶晶,太女人了,叫我小褚。我今天不找他,找你。”
“我是沒辦法給你做咨詢的。你得找你自己的心理醫生,你們到哪個階段,我根本無從插手。”
“聊聊天,不咨詢。”褚晶俏皮的瞪著眼睛。
“找我聊天?……”曲秋澤詫異的看著褚晶。“不會聊天都收費吧?”褚晶看著曲秋澤。
“你跟左醫生快成連體嬰兒了,我都不好意思問……你到底把夏心怎么了,她才那么決絕的去了伊犁?你那事故,到底是什么?”曲秋澤聽到夏心的名字詫異的想,這個咨詢者怎么會提到他大學時代認識的一個人呢?
“你說誰?”
“這么快就忘了,哼。”褚晶想著,真是分手了,天下男人一般黑。
男人們呢,總是找個新歡忘了舊愛,可是她褚晶,依舊念念不忘小卡拉,想到卡拉,她說話的銳氣突然沒有了,一股愁容略過眼底而后又消失在眼底。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褚晶看著曲秋澤詫異的臉說。
“我……夏心……你說我大學同學嗎?你們認識?”曲秋澤輕垂了一下腦門,無奈的搖著頭,似乎腦門里卡頓了什么東西。
褚晶緊緊盯著曲秋澤的表情幾十秒,心里有些慌“靠,這哥們真忘了……”,她開始搜集記憶里的某些片段,讓它們來解釋曲秋澤的反應,很遺憾,沒有找到。
褚晶本來是想告訴曲秋澤夏心的BJ之行,只是這偶然的反應,讓她瞬間有點不知道該不該告訴曲秋澤這些事情,思忖著來來回回的事情,褚晶沒等曲秋澤再追問,便快步離開了。
晚夏的夜,開始微涼。
我和大濤坐車離開伊犁的時候,大濤只是背了個雙肩背。任憑大濤母親怎么說,他都沒有拿那些瓶瓶罐罐的食物。大濤父親倒是很無所謂的說,不過是去讀個書……
火車開動后,大濤眼里的桀驁不馴閃出一份迷霧,我想,那是少年對未來的一份畏懼吧,也或許,那迷霧是一份對曾經那個女孩子的懷念。山川飄過,我想起幾個月前的出走。時間竟然這樣快,我選擇忘記了一些人,也遇見了一些新的人,我的生活軌跡從一個閘口涌到另一個閘口,或許到了下一個閘口的時候,我就真的全然忘了原來閘口里的遇見吧。
車廂里的學生很多,我注意到一個清秀的短發女生手里拿著畫筆在筆記本上涂抹,偶爾抬頭眼神飄過大濤的面頰。
我低頭偷笑,年輕真好。
一路清雅。我已卸了傷,我篤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