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阿尼橋的熱帶叢林,藏人和U?J先生忙著拍照,我忙著吃東西。十月的黃金季節于這片熱帶叢林來講,簡直就是豐收的天堂,到處掛著金燦燦的大香蕉,黃澄澄的蘋果、芝麻皮的梨,當然了,它們掛得太高,俺們手無家什,夠不著,只好就地摘些野果。半人多高的灌木叢隱藏著各式寶貝,漿果遍地都是,救軍糧、糖灌兒,還有很多叫不出名字。我從小生活在鄉下,自然知道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此刻抓得滿手滿懷,邊走邊吃。不多一會兒,藏人收起相機也加入其中,他是土生娃,比我知道的更多,連一些樹葉子都摘來吃,嗨,你別說,還真蠻好吃的。
唯獨U?J先生不能茍同,“你們都是驢嗎?”
“是啊。”我跟藏人異口同聲。驢友驢友嘛,不是“驢”又是什么呢?
U?J先生見我們理解錯誤,于是換種方式問,“請問你們是騾子嗎?”
“你才是。”我和藏人火了。藏人尤其不能原諒他,因為騾子是沒有生殖能力的動物,這讓藏人情何以堪?
見大伙兒反應強烈,他才知道騾子是不可以隨便拉出來溜的。我和藏人一路好吃好喝走著,U?J先生也只好順應大流。藏人扔兩顆金櫻子給他,他嚼得有滋有味,嘗到了甜頭,也自個兒去捋漿果子。
不幸的事情就此發生了……
我和藏人在前頭有說有笑走著,后間傳來一聲凄歷的慘叫,藏人第一反應是U?J先生被蛇咬了,我的反應是看頭上有沒有滾石墜落,他喊那么大聲,怕把石頭震下來了。U?J先生手舞足蹈,不停往外吐白沫。
藏人隨手掰斷一根樹枝就要往他嘴里塞,“他八成咬著舌頭了,快幫我按住他。”
我翻白眼,這明顯是吃錯東西了。果不其然,U?J先生揮舞的手上還抓著兩枚果子,我摳出來一看,唉~~壞了。
這孩子,吃啥不好,偏偏要去吃“狗不理”(不是包子),這是一種地生薔薇科植物,果子長得和金櫻子很相似,唯一區別在于金櫻子渾身帶刺,狗不理是光溜溜的。人不可貌相,推而廣之用到植物身上也是很有必要的呀。這玩意兒飽含白色漿汁,輕沾一點就可以令整個舌頭僵澀,相信某些猴急的同志吃過生杮子,知道那種澀澀的感覺吧?這狗不理比生杮子要厲害一百倍。以前在鄉下,誰家的狗吠得討厭,就敲破一顆扔到狗嘴里去,那狗絕對會哀嚎著夾著尾巴逃到某個角落,直到僵澀的味道消失為止。
U?J先生滿嘴的白色果漿,想必咬得很是用力,現在他的嘴應該是完全失去了知覺。他大著舌頭,阿巴阿巴喊,不曉得喊些什么,藏人掏出水給他漱口,還是沒用。還是俺聰明,就地摘一些酸酸草給他,“喏,嚼嚼這個,或許有用。”酸酸草很酸嘛,應該可以刺激回他的舌頭知覺。
“這玩意兒有用嗎?”他已經說不出來話了,只好用眼神懷疑的看著我。
“應該有用吧,我小時候也吃這個的。”我遞給他。
好吧,反正死馬當作活馬醫了。藏人也不顧他有沒有同意,直接往他嘴里塞。那么大一把酸酸草,他眉頭都不皺一下全嚼咽下去,看來味覺果然是完全僵澀掉了。
藏人拍拍手,大功告成。三秒鐘之后,U?J先生吐了。
由于天然無輻射加營養過剩,酸酸草的酸性實在太強,引發了U?J先生的胃酸反動,嘔得他連膽汁都吐出來了。
藏人埋怨我:“都怪你,干嘛把他嘴巴搞得跟中藥罐一樣啊?”
真是好心被雷劈,“我哪知道這兩種東西藥性都這么強呢?”
藏人又摘了其他一些葉子,可惜U?J先生再不肯下咽。在他看來,我跟藏人完全是拿他當臨床試驗的。在接下來的穿行中,他就一直大著舌頭吐酸水。
我安慰他說:“沒事啊老公,你吐啊吐啊的就習慣了。”
他算好的了。上次和一位新加坡的女人徒步虎跳,那時正是花椒累累上樹的季節,成片成片的花椒紅艷艷,很是誘人。
女人問我,“這個是什么?”
我不知道“花椒”該怎么翻譯,只好告訴她說:“這是一種果子。”我正準備告訴她這果子只能做菜用,結果她已經以光的速度摘了一把塞進嘴里。結局大家都知道了,在剩下兩小時的路途中,她一直哭,哭到天昏地暗飛沙走石慘絕人寰。
U?J先生只是大舌頭而已,萬幸了。
下午一點鐘,我們終于進入村莊,U?J先生有救了。這片村子是珞巴族領地,傳說珞巴婦女擅長下毒,年輕的珞巴姑娘被稱為毒女。其實這些傳說跟他們的生活環境是有很大關系的,珞巴領地從空中俯瞰是一大團障氣,障氣內毒草叢生,毒蟲出沒,長年累月的障氣也會侵害人的身體。但是萬物相生相克,毒氣毒蟲橫行的地方自然也長滿了解藥,如果單一誤食某種東西皆有可能中毒,尚若多種毒物混在一起可能就是解藥了。云南XZ的少族民族社會分工多數還依照母系氏社會進行,女子負責田間地里所有莊稼收成,而男子負責牲畜放牧及遠程背工。自然女子對毒物要來得更為熟悉,因為她們長期與土地打交道嘛。
有人告誡我說在珞巴范圍內,千萬不要進任何東西,甚至連水都不要喝。他們認為珞巴婦女已經神通到吹口氣就可以下藥,這個太危言聳聽啦,原因就是我上述所講那樣,有一些水可能本身就有毒,譬如有毒蟲爬過,或者水里含比較重的礦物元素,另外一個原因是驢行者一般走路比較急,再喝點生水,輕則拉肚子重則昏迷,這是很有可能的,跟人家珞巴婦女完全沒有關系,誰沒事整天候在路上投你毒呀?你又不是唐僧肉。
藏人用土語向村口一位珞巴婦女討開水給U?J先生喝。他的慘樣令婦女們大笑起來,其中有一位阿嬤從頭上拔下一根針,阿嬤舉著針嘰里呱啦跟藏人說了十幾分鐘,藏人又嘰里呱啦跟我說了七八分鐘,意思是這位阿嬤代表她的神,她的哈里路婭和天上的神、地上的神,四面八方的神向U?J先生的慘況表示沉痛的哀悼和深切的慰問,她愿意在四面八方神的注視下幫助U?J先生,只消讓她的針在U?J先生的舌頭上刺一下,就什么感覺都回來了。
我將上述一長段話精縮為一句,“老公,阿嬤說了,她愿意幫助你,只要讓她的針在你的舌頭上刺一下。”
U?J先生毛骨悚然盯著我們,下一秒便捂著他的嘴逃得無影無蹤。我和藏人只好歉意的向阿嬤表示感謝,然后起身去追他。唉,但愿四面八方的神會保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