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賀志斌與賀志奇兄弟二人辭別家人,二人先來到書院,帶了些書籍,又來到車市,租用了一輛馬車,向京城駛去。
三日后,賀志斌便與賀志奇到達了京城,兩人給車夫二十兩紋銀的路費,然后背著行李書籍下了車。
京城重地,二人眼望著大明中心繁華喧囂,寬闊街道車水馬龍,絡繹不絕的客商行人,門樓聳立,各種店鋪琳瑯滿目。二人沿著大路走著,賀志奇興奮道:“志斌,頭一次來京城,果然不同凡響,”賀志斌也驚嘆道:“是啊,果然繁華。”賀志奇道:“志斌,餓不餓?找個地方大吃一頓。”賀志斌抬頭看看街道兩邊,一家家飯店接二連三,賀志斌道:“志奇哥,京城到處都是賣飯的,你想吃點什么?”賀志奇抬頭望著各種店鋪,也道:“志斌,這么多飯店,我們吃點什么好呢?”賀志斌看到一家山西菜館,便道:“志奇哥,咱們就去這家吧。”二人言語間進了飯店,已經過了飯時,飯店里吃飯的人零零散散,二人找了一間靠窗的位置,將行李放在空閑的凳子上,小二提著茶壺便小跑了過來,看到二人的行李道:“二位是入京趕考來的?”賀志斌回道:“是的,”賀志奇道:“有什么好吃的?”小二邊倒水邊道:“本店正宗山西菜館,招牌扒肉條,過油肉,喇叭肉,糖醋丸子,刀削莜面,應有盡有,聽口音你們也是咱們山西的吧?”賀志奇道:“是啊,上兩道肉菜,四個饅頭。”然后又問賀志斌,道:“志斌,你再要點什么?”賀志斌道:“夠了。”又回頭問小二,道:“小二哥,這些天進京的學子多嗎?都到哪個客棧?”小二先是沖著廚房大喊道:“兩盤招牌炒肉,四個饅頭。”又回頭回道:“這京城大了去了,住哪里的都有,不過考試在貢院,故大多數學子都在貢院附近住,最有名的是貢院街學子樓,只是價格嘛,不是一般學子可以長住起的。”賀志斌又問道:“那京城賣書的地方在哪里?”小二道:“學子樓里面就有大量書籍,住店免費看。”小二說完便走開去招呼別的客人去了。
少時,兩盤肉菜四個饅頭便端上桌來,賀志奇抓過一個饅頭遞給賀志斌,接著自己又拿了一個啾著菜狼吞虎咽起來,賀志斌也吃了起來,邊吃邊道:“志奇哥,吃完了,我們就去貢院街吧?”賀志奇悶頭吃著只顧應道。
二人吃飽喝足,帶著行李沿路問人便來到了貢院街,貢院街也是格外寬闊,街道兩側到處都是大小客棧書鋪,賀志奇問道:“志斌,我們住哪一家店?”賀志斌看了看周圍,道:“我們今天先隨便找一家住吧,待明日了再尋個好地方,長期包住。”賀志奇道:“是了。”二人說罷便一頭扎進眼前的一間客棧。
此間客棧不算大,但也算干凈,老板在前臺笑呵呵招呼道:“二位客官,住店啊?”賀志斌道:“是啊,掌柜的,兩個人住一間房,一天多少錢?”老板道:“一百文。”賀志奇驚道:“怎么這么貴?管吃嗎?”老板笑道:“吃喝另算。”賀志斌道:“老板,也太貴了點吧。”老板道:“不瞞客官,正趕上大試時候,各地學子蜂擁而至,小店就靠這幾個月回本呢。”老板說著指著門外道:“你看這一條街,你們可以打聽打聽,就我們這算最便宜的了。”賀志斌與賀志奇四目相對了下,然后賀志斌道:“好了,一百文就一百文吧,給我們找間安靜的房間,晚間再弄盞燈,我們晚上還要夜讀呢。”老板忙應道,喊小二出來帶著二人上了二樓,在二樓一拐角處,小二推開一扇門,道:“二位,就是這間。”賀志斌與賀志奇拿著行李慢慢走了進去,這間房四四方方還算不小,東西各房一張床,床不大,剛夠一個人睡,房子北邊是一張方桌,桌底下放著兩張木椅,南邊是一扇窗,微關著,整體也算簡陋。小二笑問道:“二位客官還算滿意?”賀志斌點了點頭,小二又道:“好嘞,二位客官有什么事就招呼小的。”說罷關了門,退了出去。賀志奇將行李放在桌底,直奔一張床上,重重的躺了下去,嘴里念叨道:“哎呀,趕了幾天路,累死了。”賀志斌也將行李放好,走到窗前,推開窗戶向外看了看回頭道:“志奇哥,累了你就睡會。”賀志奇眼睛都不愿睜開,用腳胡亂蹬下鞋子,瞇著眼道:“志斌,哥就先睡了,這兩天車上搖的厲害,幾天都沒睡踏實,什么事都沒有好好扯開補一覺來的痛快。”賀志斌看著賀志奇,道:“志奇哥,飯已經吃過了,正好你今晚早點睡,我出去轉轉,偌大的京城我去看看。”賀志奇道:“那你注意安全,完了早點回來,我睡了。”賀志斌道:“志奇哥,你先起來,我走了你把門反鎖住,我們包袱里放著很多盤纏,小心被偷。”賀志奇不情愿的慢慢起身,道:“知道了。”賀志斌便出門而去。
賀志斌下到一樓,對掌柜的問道:“掌柜,勞駕問下興達錢莊離這里遠不遠?”掌柜的又打量了下賀志斌,然后問道:“客官還知道興達錢莊?莫非在興達錢莊還有銀票?”賀志斌搖了搖頭反問道:“興達錢莊不就是存錢的地方嗎?有銀票還奇怪嗎?”旁邊的小二上前插嘴道:“興達錢莊銀票起步都是百兩,一般人哪里能有那的銀票?”賀志斌又問道:“興達錢莊這么厲害?”掌柜的道:“京城十大錢莊,幾十年老字號,你自個琢磨琢磨。”賀志斌道:“那請問興達錢莊怎么走?我有個親戚在里面當伙計,這次進京過去看望下他。”掌柜的道:“要說興達錢莊,離這里不近不遠,出門一路向南走到盡頭,然后向東,到了東門大街就可以看到了。”賀志斌謝過之后就出了門。
酉時,賀志斌便到了東門大街,東門大街異常繁華,道路寬廣,車水馬龍,賀志斌一路看著兩邊牌匾,不一會看見一個巨大門樓上寫著“興達錢莊”四個鎏金大字,賀志斌心中暗道:門頭如此氣派,興達錢莊果然不同凡響。賀志斌慢慢的入內,里面一個伙計迎面而來,招呼道:“客官您取錢還是存錢?當物還是贖物?”賀志斌看著這家銀號,里面好幾個伙計進進出出忙活著,不斷有往來生意,賀志斌走到柜前問伙計道:“你們家掌柜的貴姓?”伙計感覺很驚訝,看了看賀志斌,道:“客官從外地來的吧?連我們掌柜的姓什么都不知道?”賀志斌道:“哦?本地的難道都知道你家掌柜的?”伙計略帶自豪道:“那當然,興達錢莊在這地方開了幾十年,譽滿京城,我家老掌柜誰人不知。”賀志斌問道:“那你家老掌柜在店里嗎?”伙計道:“在啊,店鋪后院這一片,都是我們掌柜的家,你說家都在這,人肯定也在啊。”賀志斌笑道:“那真的,那可勞煩小哥帶我去見見你們老掌柜的嗎?”伙計看了看賀志斌,然后問道:“你認識我們掌柜的?找我們掌柜的何事?”賀志斌搖了搖頭,道:“不認識。”伙計則道:“既然不認識,那你找掌柜的干嘛?你要是辦什么?直接給我說就行。”賀志斌拉著伙計到店旁邊角落,然后道:“不瞞小哥,我特意來找老掌柜的取些銀兩。”伙計用胳膊甩開賀志斌的手,不耐煩道:“客官,你這人怎么神神秘秘的,我們這么大的銀號,莫不說你來取錢,就是裝幾箱子白銀來存,只管過手續入賬即可。”賀志斌趕緊道:“我說的是來取錢,不是存錢。”伙計有點生氣道:“是了,你拿出來銀票,我們柜臺給你兌現銀就行啊,千百萬把的,我們賬上放著幾十萬現銀,隨時支取。”賀志斌看著伙計,感覺自己也說不通,無可奈何,只能從懷中掏出那塊布,打開后緩緩取出銀票,展開銀票,給伙計看了一眼道:“你瞧好了,五百萬兩白銀,還不帶我去找你家掌柜的。”伙計使勁眨了眨眼,用手再揉揉眼,湊過來仔細又確認了下,然后不可置信嘀咕道:“這么年輕的小伙,怎么會有五百萬兩巨款?該不會是偷得吧。”賀志斌看伙計發愣,用手戳了下伙計,道:“小哥,趕緊帶我去見掌柜的。”伙計回過神道:“客官,您先坐下喝杯茶,我去給我家老掌柜通報下。”說著又對旁邊另一個伙計招呼道:“三兒,趕緊給這個客官上杯好茶。”說罷便進了后院。叫三兒的伙計連忙過來,帶著賀志斌坐下,道:“客官您坐,我這就給您上茶。”
少時,那個伙計又小跑過來,走到賀志斌跟前,略點氣喘道:“公子,請跟我來。”賀志斌放下茶杯,跟著伙計來到了后院。
后院別是一番天地,庭院縱橫,院落重疊,賀志斌被伙計帶著七轉八拐的來到一間比較隱蔽的偏廳內,然后道:“公子請坐,老掌柜馬上就到。”說罷就出去關上門。
不一會,賀志斌便聽見有腳步慢慢靠近,一個老者推門而入,后面跟著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男子,賀志斌忙起身,老者一揮手,中年男子便轉身關上了房門,老者邊走邊打量著賀志斌,走到面前問道:“是你要取錢?”賀志斌回道:“正是。”說著將銀票取出,遞給老者。老者仔細端詳著銀票,問道:“公子貴姓?”賀志斌答道:“免貴姓賀。”老者聽后,將銀票又遞給這個中年男子手里,然后對賀志斌問道:“家父可是賀貴富?”賀志斌點了點頭。中年男子也仔細看了看銀票,又回頭看著老者道:“爹……”老者點了點頭,示意中年男子不要再說,然后對賀志斌道:“賢孫,請跟我入內堂。”說罷,老者前面走著,中年男子也一擺手,道:“賢侄請。”賀志斌跟著老者慢慢走出房間,三人向內堂走去。
三人正走著,老者對院內一伙計道:“前堂讓劉掌柜盯著,有人找我就說我不在。”伙計應聲向前堂走去。老者又回頭對中年男子道:“言兒,你吩咐廚房備些酒菜,端到后堂。”中年男子應聲也離開了。老者又回頭對賀志斌道:“賢孫,請。”
到了后堂,后堂更加偏僻,二人入內,賀志斌關上房門,老者坐在一張圓桌前,示意賀志斌也坐下,待賀志斌坐下,老者直言道:“你爺爺和我乃是莫逆之交,你爹爹與我們家也是淵源很深,我們是世家,彼此雖然不在一個地方,但是卻是心靈相通。”老者接著道:“當年聽聞你家變故后,我徹夜難眠,萬歷二十四年,我還帶著趙言去華安祭拜過你的家人。”賀志斌道:“恕我唐突,還沒問老人家您貴姓?”老者道:“我姓趙,你就叫我趙爺爺,剛才那男子正是我獨子名叫趙言,你應該叫世伯,你叫什么名字?”賀志斌趕緊稱呼道:“趙爺爺。”又道:“我叫志斌。”老者又道:“志斌,賀志斌,貴富的長子,其實從你爺爺乾玉開始,我們兩家就深情厚誼,貴富當年有次來京城談生意,來我這里存了五百萬兩巨款,我記得當年他說如有變故,這也算是一筆力挽之資。”賀志斌聽到這,鼻子一酸,不由的潸然淚下。老者繼續道:“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了,后人終于踏門而至。”賀志斌起身握住老者的手,哭道:“趙爺爺……”
此時,門突然開了,趙言走了進來,手里拎著一壇酒,后面兩個下人端著盤子也跟了進來,盤子里放著各種菜肴,賀志斌隨即松開老者的手,下人們將菜擺放在桌上,然后依次退去。
趙言對著老者道:“爹。”又回頭對賀志斌道:“賢侄,今日你來的晚,飯時剛過,就隨便弄了點菜,你趕緊吃點。”說罷招呼賀志斌入座,賀志斌謙遜禮讓道:“世伯,您先坐。”老者介紹道:“言兒,這是賀志斌,貴富的長子。”趙言坐下后,又重新打量了下賀志斌,夸贊道:“志斌,果然眉宇清秀,一表人才,像貴富哥哥。”又揮揮手道:“快坐,賢侄。”賀志斌落座后道:“世伯,您太客氣了。”老者對著趙言一擺手,趙言便打開酒,先給老者斟滿,然后又給賀志斌斟滿,最后給自己也斟上。老者端起酒道:“來,為志斌到來,干一杯。”賀志斌端起酒連忙起身,老者道:“坐下,坐下喝。”賀志斌只能坐下,三人都飲下杯酒,老者放下酒杯,賀志斌忙起身給三人又填滿酒。老者感慨道:“老來多健忘,唯不忘相思,想我古稀之年,還能等得到故人之后,實屬不易,往后在九泉之下,也和我乾玉兄弟有的說了。”趙言給賀志斌夾了一塊肉,道:“賢侄,快吃點。”賀志斌哪里吃的下,只問道:“趙爺爺,您與我爺爺,爹爹是怎么認識的?”老者道:“這就說來何止話長了,我與你爺爺年輕時便肝膽相照,多少年來雖說不在同域,卻始終同心。后來,你爺爺走后,你爹爹生意做得更大,經常也往來京城經管生意,每每來京城,不管多忙,也會到我這里,把酒言歡,促膝長談。”老者說著又端起一杯酒一口飲下,臉色陰沉道:“殊不知,天降大禍,遭此大難,你爹爹多好的人,真是上天不佑。”賀志斌也飲下杯酒,道:“非天所不佑,實乃人心險惡。”趙言也道:“賢侄所言極是,世事無常,當年之事,眾口紛紜,京城之內也傳的沸沸揚揚,世人都說賀家為富不仁,蓄意造反,但是有多少人真的了解事情的真相。”老者問道:“志斌,這次五百萬兩你什么時候要?數目太大,我們各分號湊攏下也需半月有余。”賀志斌道:“不瞞趙爺爺,我此次來,就是先前來打探下,想著既然先父能把這么大數目銀兩存在貴莊,必然和你們有很深的交情。其實截止目前,我也沒有想過要取出這筆錢。”趙言道:“賢侄,你如有需要,隨時過來說一聲,我們給你準備。”說著趙言從懷里取出銀票放在賀志斌桌前。老者也道:“對,這張銀票其實也是一張憑證,證明你是賀家的人,后面你若來取,拿不拿銀票都無所謂。”賀志斌道:“真的,今日我剛到京城,身上的盤纏足夠的很,暫時真的不需要,只是過來拜訪下。”賀志斌接著夸贊道:“趙爺爺,你們在京城這么多年,你們的錢莊在京城也是獨占鰲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趙言笑道:“賢侄,你謬贊了。”賀志斌突然問道:“世伯,侄兒想問問您,可曉得當年華安縣丞胡瑞剛?”趙言收攏住笑容,道:“胡瑞剛,胡瑞剛已經不是從前的胡瑞剛了,如今乃是兵部左侍郎,權勢滔天。”趙言接著道:“就連當年他的直屬上司張從城現在也沒有他官大。”賀志斌忙問:“張從城現在身居何職?也在京城嗎?”趙言道:“是啊,張從城前幾年也調入京城,現在任太仆寺少卿,據說好像還是胡瑞剛的提攜。”賀志斌道:“太仆寺少卿?一個養馬的官,也算提攜?”趙言道:“賢侄有所不知,太仆寺也算是五司衙門,真正的京官,也算個清閑的官職,一般外放的官員,擠破頭也進不來。”賀志斌問道:“世伯,那胡瑞剛和張從城家住哪里,您可知道?”趙言想了想道:“有次我聽人說過,張從城家好像在月兒胡同,至于胡瑞剛,那就開牙建府,大名鼎鼎的兵部左侍郎府,門衛森嚴,知道地方一般人也進不去。”老者見賀志斌一心打聽仇人的地方,不免擔憂道:“志斌,這件事,一定要先稍安勿躁,你現在是賀家唯一的血脈,此次又是入京趕考,不可魯莽行事。”賀志斌答道:“知道了。”說著便起身繼續道:“趙爺爺,世伯,晚輩就先告辭。”老者道:“怎么這么快就要走了,飯都沒吃一口,吃飽喝足,晚上就住在家里吧。”賀志斌道:“多謝趙爺爺的好意,我還有一堂哥,這會就住在客棧,我久而未歸,他該擔心了。”老者只能道:“好吧。”又對趙言道:“言兒,你送送志斌。”趙言便起身,將桌上銀票遞給賀志斌,賀志斌別過老者,便跟著趙言出了后堂。二人走到前堂,伙計們都對趙言招呼道:“掌柜的……”趙言也點點頭,只對賀志斌道:“志斌,京城你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切不可莽撞,報仇之事,一定要從長計議。”賀志斌點了點頭,便告辭而去。
出了興達錢莊,賀志斌便一路打聽,向月兒胡同走去,賀志斌心想:張從城當年主政華安,此事沒有比張從城更加知道內幕的,即使張從城不是罪魁禍首,也是參與幫兇。一路打問著,便到了月兒胡同,這胡同比起街道來窄了不少,與大街的喧鬧相比顯得格外清靜,賀志斌沿著胡同走著,看到一家小繡莊開著門,賀志斌便走向前去,入內看到兩個中年婦女縫制著衣服,便施禮道:“兩位大嫂,討饒了。”兩個婦女抬頭看了眼賀志斌兩手空空,一人繼續干活,另一人放下手中的活道:“公子何事?”賀志斌忙問道:“大嫂,請問這個太仆寺的張大人家是哪一家?”婦人答道:“沿著巷子再往前走百步便到。”又看了眼賀志斌問道:“你是去張府找活的?”賀志斌道:“找活?”婦人道:“不是嗎?張府近兩月一直招幾個長工呢,可是活多錢少,好多人去了干兩天又走了。”賀志斌想了想便道:“正是,我正是去張府尋個活,混口飯吃。”說罷便告辭繼續前行。
賀志斌走著,便看到一戶人家,匾額上寫著張府,宅門不是很大,卻顯得優雅整潔,賀志斌看到大門微開著,于是便直接推門而入,剛踏入院子,就發現前院不是很大,院內空無一人,賀志斌頓時有點不知所措,猶豫間,一個少年從后院竄了出來,手里提著一根長棍,頭上也是一臉汗珠,賀志斌心想,此人肯定是剛剛練完功,少年看到賀志斌,徑直走了過來道:“你是何人?站在我家院子作甚?”賀志斌看到少年一臉英氣,不過十七八歲,只覺不同尋常,于是回道:“在下聽聞貴府招長工,故過來看看。”少年打量了下賀志斌,道:“那你跟我來吧。”賀志斌跟隨這少年前往后院,后院又是一幅天地,庭院寬敞,東西各有廂房幾間,院內擺放著大大小小許多木頭,一個壯漢無精打采劈著柴,院子深處搭建著一個馬棚,兩匹馬悠然自得,馬棚旁邊幾個草棚里堆滿了成塊的草料,馬棚后面有一扇門緊閉著。少年道:“你在這里稍等,我去喊人。”少年說著向一處廂房走去,一會就跟著少年出來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男子,賀志斌打量著這個男子,年歲應該和張從城差不多,可是穿著走路卻與當官的差距甚遠,二人走到賀志斌面前,少年指著賀志斌對男子道:“達叔,這個就是新來的長工。”這個被叫達叔的,正是張從城家的管家張達,張達也算是張從城家門中的堂弟,因為父母早逝,從小便待在張家,十幾歲便跟著張從城入京考試,這么多年來,一直在張家兢兢業業,已經是張家的半個主人。張達看著賀志斌,道:“后生,你是哪里人?”賀志斌道:“我是山西崇縣人士。”張達又道:“你也是山西人啊,崇縣離京城挺遠的,你怎么想起到京城謀生。”賀志斌反問道:“莫不是你們也是山西人士?其實前幾月我就來了,原本投奔我的一個親戚,可惜親戚沒找到,身上錢也花光了,不得已到處攬一些散活干,以維持生計。”張達又看了看賀志斌,道:“都是山西人不假,可看你身板瘦弱,不像是常年干活的人,我們家活重,怕你沒力氣,干不下來,我勸你還是去別處再尋尋吧。”賀志斌笑道:“呵呵,你別看我不胖,可是有的是力氣,人不可貌相呀。”張達指著院里正干活的壯漢道:“業峰,你來一下。”壯漢抬頭看了看,扔下大斧便走了過來,問道:“張管家,啥事?”張達對著壯漢道:“業峰,我給你尋了個幫手。”壯漢看著賀志斌,一臉不屑道:“我說張管家,這不會是你家親戚吧?你看他,一眼打去,就不是個干活的主。”壯漢繞著賀志斌轉了一圈,接著道:“你看,你看,細皮嫩肉的,找他進來,是給我幫倒忙呢吧?”張達思索片刻,對賀志斌道:“我說,要不你去下家看看,我們活,你真的干不了。”賀志斌道:“我說張管家,你們家都是做什么活?”張達指著院子道:“你看,隔三差五就有車拉木頭和草料來,木頭你要搬到院子放好,然后劈成柴火。草料你要經常拉出來翻曬,然后打成塊,一直會有馬車從這個后門進來拉走。”賀志斌道:“這活我能干。”壯漢伸出手掌拍了拍賀志斌的脊背,然后笑道:“你可別吹了,干兩天準跑。”賀志斌也不多說,徑直走到木頭堆前,看到一根粗長的原木,俯下身兩手用力一抬,便將木頭牢牢抱起,然后搬到斧頭前,一把放下,掄起斧頭對準木頭中間就是一下,木頭應聲,齊齊裂開。賀志斌扔下斧頭,又走了回來。這時少年不由的道:“好力道。”然后對著賀志斌就問道:“你是不是練過功夫?”賀志斌笑道:“什么功夫不功夫的,從小吃飯多不胖,干活多不累,我身上可是真有勁。”少年聞言,臉上不免顯出一絲失望,然后回頭對張達道:“達叔,這人是個干活的好手,我先回屋了。”說罷便回了前院。張達對著賀志斌笑道:“果然有勁,不錯不錯。”又問道:“后生你叫什么名字?”賀志斌思索一下,答道:“我姓仇,單名一個天字。”張達道:“這個名字很特別呀。”又問道:“那你一月要多少工錢?”賀志斌也不知道如何應答,回頭看了看旁邊的壯漢,只道:“他多少?我和他一樣就行。”張達道:“他是每月三百文。”賀志斌又問道:“吃住可管?”張達道:“管吃管住,吃的話,每日兩頓,晨時一頓,申時一頓。住的話,你就和這個業峰同住一個房間。我每天清早給你分配好活,你什么時候干完,就什么時候結束。不要學這個帥業峰,一直拖拖拉拉磨工,瞧這馬上天黑了,手里的活還干不完。如果有事,可向我言明,不可私自外出。”賀志斌道:“好,沒有問題。”帥業峰嘴里嘀咕道:“給這么點銀子,這么多活,還嫌我干的慢。”說著念念叨叨的又去砍柴去了。張達又問道:“你有沒有行李?今晚就住這嗎?這兩天活多,明日可以上工嗎?”賀志斌道:“今晚就不住了,我去上個干活的人家拿行李去,明天下午便回到這,后天便可上工。”張達連道:“好,好。”賀志斌看了一眼張達,便告辭而去。
賀志斌一路走出月兒胡同,暗道:“這個少年是何人?今日也未曾見到張從城,不行后天先來干幾天,探探究竟。”賀志斌想著,又一路打聽,前往兵部左侍郎胡瑞剛的府上,待到了胡瑞剛府邸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賀志斌老遠看去,朱紅大門,銅鎖金釘,匾額上嵌著碩大“胡府”兩個炫金大字,門口還有四個兵丁站著。賀志斌看看天色,感覺還沒黑透,于是他徑直來到旁邊一家酒肆,入內后,發現里面三三兩兩坐著幾個客官喝著酒,拉著閑話,還有一桌五六個兵丁圍坐一桌喝著酒。賀志斌找了一間偏暗的角落坐下,酒保趕緊前來招呼道:“客官,您喝點什么?”賀志斌道:“有什么吃嗎?”酒保道:“本店各式鮮美小菜,還有雞鴨魚肉都有。”賀志斌看著這些兵丁,問道:“小二哥,這些兵丁是哪里的?喝多了不會給我們這些百姓找事吧?”酒保小聲道:“放心吧客官,這些都是兵部的,旁邊就是兵部左侍郎的府邸,他們萬不敢在這里鬧事。”賀志斌道:“看來這個左侍郎治下有方啊。”酒保道:“當然,這個胡侍郎對待下屬極為苛刻,哪里有人敢在他面前造次。”賀志斌反問道:“那意思他對上級是不是就善于溜須逢迎?”酒保大吃一驚,岔開話題道:“客官你要點什么?”賀志斌道:“隨便上兩個小菜,再泡一壺茶。”酒保又問道:“那客官喝點什么酒?”賀志斌回道:“酒先不要了。”酒保邊走邊納悶道:“來酒館不喝酒,跑來喝茶,這人有病吧?”
少時,賀志斌要的菜和茶已經上來,賀志斌慢慢喝著茶,旁邊的兵丁喝酒吹牛聲音越來越大,賀志斌愈感煩躁,想想自己的仇人胡瑞剛,如今卻春風得意,呼風喚雨,賀志斌不禁心頭一怒,將手中的茶杯徑直扔向對面兵丁酒桌中間,頓時濺起飯菜水酒,弄了兵丁們一身。兵丁們頓時火冒三丈,一兵丁大聲喊道:“哪個王八蛋扔的?”在坐的眾人都不敢聲張,這時賀志斌起身道:“是我扔的,你們太吵了。”兵丁們都放下杯子,慢慢走了過來,酒保嚇得趕緊擋住領頭的兵丁,賠罪道:“官爺們,莫生氣,或許這位公子喝醉了而已。”賀志斌笑問道:“哈哈,小二哥,你幾時見過喝茶還有喝醉人的?”領頭的兵丁一聽,更加怒不可遏,一把推開酒保,酒保被重重的摔在角落。幾個兵丁圍了過來,領頭的冷笑道:“呵呵,這兩年怪事可真多,你這小王八蛋真是神仙上吊,嫌命長?”然后回頭對剩余幾個兵丁道:“弟兄們,給我把他鎖起來,帶回去再收拾。”說罷后面幾個兵丁就沖了上來,賀志斌一把抓起桌上的茶壺飛擲過去,沖在最前面兩個人被茶壺巨大沖力撞擊的“哎呀”一聲倒地,剩余兩個兵丁剛上前打來,也被賀志斌一拳擊倒一個,順勢握住另一個手腕用力一擰,也將其打倒在地。幾個兵丁被打的一陣慘叫,領頭的兵丁頓時酒醒了一半,對著賀志斌喊道:“小子,你等著,別走。”然后奪門而出。
賀志斌緊隨其后,看著這個兵丁正奔向胡瑞剛府衙門口,賀志斌就順著胡瑞剛府邸外墻朝巷子走去,走了沒幾步,便聽見身后有一群人朝這追了過來,此時天已黑透,賀志斌抬頭看了看院墻,縱身一躍,跳上墻頭,朝下面看去,見四下無人便跳入院內。
賀志斌聽見墻外兵丁們來回走著找他,從懷里掏出一塊黑布,蒙在臉上,就沿著邊側墻角慢慢向前移動,透過月光,和府院的燈籠,賀志斌發現胡瑞剛府邸果然深大,花園,走廊,涼亭應有盡有,放眼望去,房間更是大大小小不勝枚舉,賀志斌繞著院墻走了半圈,沿著花園向前堂走去,剛走了兩步,便聽見有腳步聲走來,賀志斌忙翻身藏于花園里,發現有三個兵丁從眼前走過,賀志斌心想:果然是防衛森嚴。待到兵丁遠去,賀志斌又跳了出來,挨個房間門口看了看,但是沒有發現一點胡瑞剛的蹤影,賀志斌想:房子這么多,也不認識胡瑞剛,兵丁眾多,不如先走,以免打草驚蛇。賀志斌想著,就慢慢退向墻角,趁無人間,又縱身跳上墻頭,看到墻外官兵已然撤去,又跳下來,然后向客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