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不敢,或許是害怕,他不想聽到從她嘴里說出拒絕的話,所以他一直默默跟在她的身后。
望著她走路的背影,司馬炎一直沒有勇氣上前。
記得上次他護送她回江都,回去之后被父親大罵了一頓,說他玩忽職守,在兩軍對壘之際,主將竟然失蹤。
他當時說他發現了可疑的人,一路跟蹤,卻在最后關頭跟丟,并無所獲,他知道父親不是那么輕信的人,也知道父親是因為楊家的關系才沒有責罰于他。
這門親事他本不想遵從,卻因為兩年前他太過失落應允了,沒想到又在新婚之夜錯把楊艷當成了她,才讓她懷了他的子嗣,如今軌兒快滿兩歲了吧,可他見他的次數卻少之又少,他知道他對不起楊艷,可他心中除了她,已經裝不下別人了。
陸荷回過頭,不知道是她多慮還是錯覺,她總覺得后面有個影子,就像那時她獨自跑去淮南的戰場,回來時也有這種感覺。
走了半晌,陸荷累了坐下吃點東西,喝點水。
迎面走過來幾個人,拿著畫像好似打量著她。
用手擋著半面臉,陸荷裝不在意的繼續吃著她的糕點,可對方似乎沒那么好糊弄。
“公子,請問見過畫上的人嗎?我家小姐已失蹤數日,勞煩公子看一下。”過來那人說道。
陸荷一看,畫上的人竟是她。
從對方的穿著和說話的語氣來看,對方并不像是吳國人,蜀國剛放她送,自然也不會再來找她,但如果他們是魏國的人,究竟是曹髦派來的,還是司馬家?
若是曹髦的人還好,但要是司馬家,恐怕她這次是真的會沒命,而且現在還未離開蜀國地界,所以她要事事小心,不能讓自己死在這里。
“抱歉,我從未見過。”特意壓低了聲音,陸荷回道。
“那就不打擾公子了。”帶頭那人示意所有人離開,可就在陸荷以為他們要離開時,那人拔刀挑起了陸荷發帶,一頭黑發傾瀉而下。
“樂公主,久仰大名,在下成濟。”對于一個要死的人,成濟覺得自報姓名也無所謂。
看來他們是司馬家的人了,陸荷知道自己在劫難逃,所以笑了起來。
“不知公主笑什么?公主這身打扮是要去往何處?”成濟疑惑的問道,這公主的反應未免也太反常了。
“勞煩轉告司馬大人,我是不會嫁去魏國的。”或許是在做最后的掙扎,陸荷不想在此送命,至少不能是現在。
剛才看到這個公子長的太俊美,所以他才上前詢問,沒想到這公子竟是個女兒身,她身上那散發的淡淡香味和耳上的小孔讓他很確定。
想他成濟可是都尉大人賈充的得力干將,這區區障眼法又怎么會瞞過他的雙眼,他此番前來也是為司馬家斬草除根排除隱患。
朝中上下都知道賈充是司馬家的下臣,所以他實際上是受了司馬家的指示,不過這公主可不可小覷,竟然能猜到八九分。
“公主真是冰雪聰明,不過還是對不住了。”對一個即將要死的人沒什么好隱瞞的,成濟用刀準備刺向陸荷。
“司馬大人。”陸荷大喊,趁著成濟回頭看,趕緊向前跑。
可她的腿哪有成濟她們快,為了防止自己被追上,陸荷邊跑邊用劉瓚給她的煙彈防身。
待煙霧散去,成濟和手下跟丟了陸荷。
“她一個弱女子跑不了太遠,我們在附近找找。”成濟命令道。
“是,成大人。”眾人回道。
一切都在電光火石間,讓司馬炎也未反應過來。
從他看見成濟拿著畫像開始,他就猜到父親應該是下了格殺勿論的命令,他本想陸荷是扮了男裝,不會輕易發現,可這個成濟卻不簡單,竟然一眼識破,在他準備要上前營救時,這小女子竟機智逃脫。
可就算逃的了一時,恐怕也不會長,所以他必須要在他們找到她之前先找到她,才會有一絲希望。
可這成濟并不是那么好對付的,況且他識得他的樣貌,曾經賈充帶成濟到過府中拜會父親,他也在身邊。
在蜀國其實還是有好處的,起碼山比較多,藏身的地方也多,比起魏國那次是好太多了。
找到一處巖洞,陸荷進去暫避,雖然這里也不是可以長時間藏身的地方,但她只要休息片刻繼續往南走就好,或許現在吳國才是最安全的,就算她死在了那里,也不會有人找茬挑起戰事。
司馬家做的果然夠絕,他們知道她在蜀國,雖不想她嫁給曹髦,卻表面上什么也不說,借著與曹髦聯合找她的時機暗殺她,讓她無法回去,再把一切嫁禍給蜀國,而吳國就會因此怪罪,順帶也挑起了兩國的矛盾,而他們正好坐收漁翁之利。
休息片刻后,陸荷覺得此處還是不太安全,決定離開前行,不過她沒有走多遠就碰見了成濟。
“樂公主,我們又見面了。”
陸荷認命,看來這就是她最后的結局了,司馬家果然人才濟濟,派的人都很厲害。
就在這時忽然出現一個蒙面人刺傷了成濟,而成濟的手下上前與這個蒙面人打斗起來。
對方人多,可雙拳難敵四手,讓那個蒙面人應付困難。
突然對方有一人刺向那蒙面人,陸荷看著連話都來不及說,就擋在了那蒙面人前面。
隨后那蒙面人像突然發了瘋一樣,一刀刀將對方砍的徹底。
抱起陸荷,那蒙面人離開此地,找了處僻靜不易被發現的洞穴。
她終于能為他做件事了,是嗎?
雖然他蒙著面,但她知道就是他,那個她想卻又不能想的男人。
司馬炎拉下面巾,“你怎么這么傻?”干嘛要為他擋刀。
他又不是沒中過刀,大不了就疼個幾天,可她呢,身子這么弱,怎么承受的住。
“你怕死嗎?”沒有回答他,她笑著說,可她想說的并不是這個。
她知道他不怕,因為他為了她差點死過兩次,不,也許是三次,在蜀國時稍有行差踏錯,也會性命不保。
司馬炎不解,定睛看著陸荷。
“其實我怕,特別怕,我怕我死了,你會忘記我,可我更怕我死了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你。”好疼,或許她真的會死,可她想在臨死前告訴他,她其實對他早已情根深種,或許在那時她看到他被杖刑時的心痛就已經表明,可她竟傻傻的沒有發覺,等明白的時候卻又開不了口。
“小荷。”他沒想到她竟是這種想法,她對他也如他對她一般嗎?為何他早早沒有發覺,還是說只是感激?
“我想起那時在湖邊的月光,好美,在馨玉軒假山上的那次也好美,還……還有……”陸荷小聲說道,像聽不見其他的話。
“小荷別說了,我都知道,以后我們還要一起去賞月光,所以現在別說話。”司馬炎抱著陸荷有些懊悔,為何他不早點出現,為何要讓她遇見成濟他們,為何他竟是司馬家的人。
“我好冷,嚴哥哥。”陸荷的意識開始模糊,她肩上的傷口流的血已浸濕了衣衫。
司馬炎震驚,原來她早就知道是他。
“是,我是你的嚴哥哥,所以我不會讓你死。”
褪去了陸荷的衣衫,司馬炎拿出他隨身帶的傷藥,為她包扎了傷口,然后緊緊抱著她為她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