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鴇一如來時般,扶著嫣嫣下車。
這里是公主府的側門,專門由唱戲或是表演歌舞的人通過。
車夫架著馬車去了該去的地方,而嫣嫣兩人也隨著丫鬟的帶領下,步入了一處房間,為晚上的接風宴做著登臺演習。
老鴇將嫣嫣安頓好后,就去了別處查看自己帶來的人員。
嫣嫣之所以會到質雅樓做琴姬,完全是因為自己喜歡撫琴,而質雅樓并不是風月場所,是提供客人喝茶飲酒、談詩論文的高雅地方。
五指觸弦,
錚...
嫣嫣驟見姑姑虛弱的跟自己道:“珂兒,姑姑堅持不住了,你替我好好照顧嚴爵,好嗎?”
思及此,嫣嫣纖指一挑,一聲淡淡虛渺的低音傳出,沉而不鈍,輕而有質。
低音后,嫣嫣思緒再變,幾個高亢的亮音發出,如黎明時分驚起的鳥兒,拍打著翅膀飛身出林。
虛弱卻美麗依舊的臉上,露出期待,道:“珂兒,姑姑知道,這對你來說...太難,若還有時間,姑姑定不會要求你如此...”話還未完,心口突然壓抑,一口鮮血噴出,雙手仍舊抓著嫣嫣的纖手,道:“珂兒,可否...答應?”
眼角淚滑落,纖手緊緊回握,抽泣道:“好。”
錚!弦斷,回憶亦斷,眼無波。
忽然,門外響起一道男聲。
“此曲繞梁,但太過憂心,姑娘心中可有憂愁?”來者聲音沉穩有禮,讓人一聽頓生好感。
方才陷入回憶,并不知曉門外有人,但聽她一彈奏完就說話,可見他早就在門外,倒是位磊落君子。
嫣嫣抬手附上斷弦的琴,道:“彈者心猶靜,聽者悲已生。這首《憶故》是思念家鄉做的曲子,自然有身在異鄉,憂愁的感覺。”
“小姐琴音難尋,不知在下今日,可有緣一睹小姐仙容?”
嫣嫣指尖一挑琴弦,剛要回絕。門外男子忽道:“姑娘琴音有猶豫之聲,看來今日怕是不便相見,在下也不強求,只待他日有緣再見吧。”
嫣嫣一愣,好一位善解人意的公子。
嫣嫣走至窗邊,望著空無一人的院子,心中感嘆,若非…只可惜,你我中間隔著鴻溝,南陵戰神,別來無恙!
夕陽西下,傍晚很快來臨,一片茫然的前路,令嫣嫣微微心緊。
一座富麗堂皇的殿中,幾根紅色柱子威嚴霸氣的聳立其間,大臣們接到邀請,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談笑風生。
做于主位之上的皇上皇后笑意滿滿,旁邊是南陵戰功赫赫的戰神君子墨,不知何故,那一貫冷冷的臉,此時低著頭自斟自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見此,君子筠道:“子墨?”
君子墨不動,似乎沒有聽見。
君子筠又喊道:“子墨。”
君子墨回神,道:“何事?”
君子筠怪異道:“這話應該我問你吧,你從在歌兒府里轉了一圈后,就心事重重的樣子,怎么,有喜歡的姑娘了?”君子筠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身旁的皇后娘娘,八卦道:“真的嗎?是哪家姑娘?跟嫂子說,嫂子可以給你牽線哦。”陸怡心磨擦手掌,一臉驚奇。
君子墨道:“不知。”
陸怡心不放棄道:“叫什么名字?”
君子墨搖搖頭,顯而易見,也不知道。
陸怡心很不淑女的甩了甩手,道:“救不了你了。”隨即又開心道:“不過你也不必擔心,今日歌兒請來了我們南陵,琴藝冠絕天下的嫣嫣姑娘,待會兒彈一曲,讓你靜靜心神。”
君子筠臉上笑意不減,寵溺的看著面前耍寶的女人。
君子墨依舊低頭飲酒,好似沒有聽見。
公主君瑤歌,拍了拍手,底下示意,歌舞起。
兩丫鬟抬著屏風上臺,隨后下臺。
屏風后,隱約纖細身影,婉婉落座。女子緩緩抬手撫琴,琴聲徒然在殿上響起,纖纖玉指在琴弦挑撥,叫人心曠神怡,動聽之至。
君子墨一怔,是她!是那個在別院彈琴的姑娘,原來她就是被稱贊的南陵琴仙,質雅樓頭牌,嫣嫣姑娘。
君子墨唇角含笑,當時皇兄提議自己到處逛逛,自己也常年征戰在外,習慣了陰謀算計和血雨腥風,驟然回到云都,心中煩悶無比。晃到偏院時,忽聽到一陣優美琴聲,竟讓人不覺跟著琴音陷入回憶,渾然不覺。
君子筠見皇弟變化的俊臉,嗅到了某樣味道。
陸怡心跟旁邊這只笑面虎打了多年的交道,智商也蹭蹭往上漲,兩人對視一眼,眼里皆是笑意。
一曲罷,陸怡心站起拍手叫好:“不愧是南陵琴仙,就算是本宮恐也難以彈出。”
君子筠雙手扶著陸怡心,將她輕緩的拉到自己身邊坐下,道:“各位愛卿覺得如何?”
底下大臣附和道:“啟稟皇上,我等都認為皇后娘娘說的是,此曲真是天籟之音、余音遼繞啊。”
君子筠轉頭對著屏風后的嫣嫣,道:“姑娘能有如此音學造詣之人,當是超脫世俗之外,不知想要什么賞賜?”
嫣嫣福了福身,道:“皇上抬舉嫣嫣了,嫣嫣也是世俗之人。”
君子筠聽罷,這姑娘還挺有趣,斜眼瞄了一眼嘴角帶笑的君子墨,對著嫣嫣道:“朕宮中有一把好琴,名曰鳳清,就賜予你吧。”
嫣嫣臉色一變,這鳳清古琴極為罕見,我曾不惜千金也未曾求得,這古琴竟在南陵宮中,他到底是何用意?竟會將這般貴重的禮物送出,難道是他?
嫣嫣恢復心神,道:“謝皇上隆恩。”
嫣嫣抬眼看著坐在旁邊的君子墨,不期而遇的兩道視線在空中匯聚,嫣嫣立刻別過頭,神色淡然,仿佛不過是逢場過客。
卻又在轉瞬下意識微微皺眉,嫣嫣想,面對上君子墨應當是自己至今最頭疼的事。此人做事果斷,張弛有度,不疾不徐,行事作風自成一派,每一步都蘊含深意,暗合兵法。
還好當初沙場之上自己雖在城墻上見過他,可他卻未曾見過自己。
嫣嫣退身下臺,來到臺后時,太監已經動作快速的拿著鳳清在此等候了。
嫣嫣福身道:“多謝公公,幸苦了。”
起初詳公公見到嫣嫣時就愣住了,此時嫣嫣一開口,詳公公回神道:“嫣嫣姑娘客氣了,這是皇上親自賜予姑娘,談不上辛苦不辛苦。雜家還有事要忙,就不再叨擾姑娘了。”
嫣嫣點頭稱:“公公慢走。”
兩人互禮,詳公公退了下去。
老鴇此時笑道:“嫣嫣,我瞧著一向冷面的王爺,今日居然看著你的這方笑意滿滿,你說,王爺會不會對你有意啊。”
對我有意?嫣嫣低頭靜靜打量著琴,自失一笑,目光沒有離開古琴,心里卻是另一翻打算,南陵不是吉祥之地,我得盡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