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陵皆知,嫣嫣姑娘每次登臺,只撫琴一曲。
傍晚,嫣嫣無聊的坐在院子內,等待回樓的時間。
這時,老鴇臉上止不住的笑容,開門進院道:“嫣嫣,等急了吧,已經表演完了,她們在收拾了,我們也過去吧。”
嫣嫣面上溫和,點點頭不語,隨著老鴇步出院子。
只是嫣嫣不知,平淡的日子只因今晚的一次登臺而漸漸遠離。
次日,清晨陽光灑下,街上絡澤不絕的人流,看起來是那般美好。
嫣嫣依舊像昨日一般,繡著手里的野萊菔。
老鴇的聲音再次響起:“嫣嫣”老鴇步履匆忙的跨進房內,對著嫣嫣,笑道:“好閨女,外面有客人求見呢。”
嫣嫣余光一瞥鳳清,下意識腦海內出現那張俊美不凡的臉,嫣嫣道:“是誰要見我?”
老鴇神秘一笑,接著道:“是送琴之人的胞弟。”
嫣嫣愣了一瞬,倒沒忘老鴇做的就是看眼色行事的生意,溫和道,“請他進來吧。”
老鴇見此提醒道:“嫣嫣,戰神威名遠揚,雖說人看著是冷了些,但有些人啊,就是面冷心...”
嫣嫣打斷,道:“來者是客。”
老鴇哂道:“好吧,跟我來。”
老鴇將嫣嫣拉至簾后,轉身出去。
不多時,簾子對面出現一年輕男子,衣著不凡帶著貴氣,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劍一般的眉毛斜斜飛入鬢角落下的幾縷烏發中。英俊的側臉,面部輪廓完美的無可挑剔。舉手投足間一派王者氣概,竟是難得的美男子。
嫣嫣一愣,從未如此近距離看過他,不愧是南陵第一美男。
君子墨走進屋中,見面前一副垂簾,便知曉自己要找的人一定在簾后窺看,一番衡量,朗聲道:“在下子墨,冒昧拜訪。”
“公子客氣,不知前來所為何事?”嫣嫣順道,嗓音清涼。
君子墨不曉得何故,心里就覺得,面前之人的心性就該如此,道:“琴聲動人,奢求再聽一曲。”
興許這一年來這等求曲場合見得多了,嫣嫣打發起人來,越發的游刃有余。纖手扶上琴弦,道:“那便用這鳳清古琴,為公子彈奏一曲。”
嫣嫣垂首沉吟,起指一挑。
清幽琴聲越簾而來,如山泉于巖石間,潺潺而下,悠遠動人。
四下具靜,似乎人人都屏住了呼吸。
琴聲漸漸從悠然轉為急促,又慢慢滲入溫柔,最后琴音緩緩顫靜,結束此曲。
一曲罷,嫣嫣道:“琴音隨風而逝,一現即沒。公子賜琴之禮,嫣嫣已經還了。”
君子墨不以為然,道:“那在下是否可請教一件事?”
嫣嫣隔著屏簾,道:“公子請說。”
君子墨直接道:“敢問姑娘芳名。”
嫣嫣含糊,道:“民女嫣嫣。”
君子墨輕喃:“撒謊。”接著又道:“姑娘難道無所求?”
“我有何所求?”嫣嫣淡然道。
“姑娘琴音絕世,今日肯見在下,必然是求一知音。”君子墨道。
嫣嫣一抬頭,望著簾外之人,半響都沒能說出什么話,心下暗嘆,還真是難纏。
君子墨大大方方的座著,面目坦然。
嫣嫣隨即牽出一抹笑意,凝視君子墨片刻,眼光一轉,落在君子墨腰間的玉佩上。
嫣嫣客氣又疏離,大膽又自然道:“小女子有一個問題,不知公子可否解答。”
君子墨不緊不慢道:“請講。”
嫣嫣纖手撫上琴弦,道:“綢洲之役,驍騎將軍,以五萬對公子十萬大軍,卻能得勝回了晴都。”
君子墨一愣,坦然道:“與我對戰的,非是驍騎將。”
嫣嫣嘴角微微上揚,出口話語卻是疑惑:“哦?城中還有高人相助?”
君子墨沒有言語,轉了轉手中茶盞,似乎是思量一番過后,才緩緩道:“東岳太后。”
嫣嫣瞳孔一緊,幸好此時坐在凳子上才能稍稍壓驚,回神之際還不忘局外人本分一句:“公子可有見過?”
君子墨搖了搖頭,道:“遠遠見過。”
記憶深處的纖細背影,原本只是一瞥,卻未料映像如此之深。
心下思緒翻涌,耳邊傳來嫣嫣清清淡淡的嗓音,平復著君子墨的心境,只聽她說,“可我聽聞驍騎將軍展蕭他是東越第一猛將,對嗎?”
君子墨抬起眼簾,慢悠悠道,“不錯。”
“那...不知公子以為如何?”
聽佳人提及自己,君子墨唇邊勾起一抹淡笑,道:“依姑娘看呢?”
嫣嫣認真的想了想,道:“聽丫頭們提起調洲之役,不分勝負,料想應當是個別無二選的對手。”
“不分勝負?”君子墨若無其事道:“東岳勝了。”
“公子輸了?”
那人忽而別有深意一笑,道:“小勝,本王大勝。”
這話聽來不明所以,最了解那場戰役,幕后操控局面的嫣嫣又如何不知,聽此深深一震。
簾外傳來低沉的問話,道:“姑娘為何不語?”
嫣嫣嘆道:“世間紛擾,叫人心煩。”隨即又似少女般好奇道:“聽說...占建之側,有一個晴都之城,那里四季如春,百里花甸,絕美繁華。”
君子墨笑容淡了淡,道:“那里是東岳國都,天子腳下,繁華是自然,但目中無人是常見。"
嫣嫣聽此莞爾一笑,不愧是南征北戰多年的戰神,但是,你所看到的,亦是我想讓你看到的。
凡所有相,皆為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
接觸這般許久,也讓嫣嫣進一步了解了這位南陵戰神,此人大方坦誠,上位者的凌厲與鋒芒掩飾得極好。習慣是渾然天成的,他所有的侃侃而談轉而會談到軍事,這倒是令嫣嫣學到了許多。
君子墨許久之后才覺簾后半天沒有動靜,自失一笑,道:“在下言語無味,竟又說到帶兵打仗去了。”
嫣嫣正聽得心服口服,忽而聽此,道:“公子高見,我區區一女子,并不懂這些事。”
嫣嫣說到這,食指一挑,琴音流出。
君子墨坐在簾外,忽聽錚錚悅耳琴聲,比起方才一曲,豪情壯志不減,又添了點蕩氣回腸的氣魄。
君子墨心底驚嘆,心神微顫。
他年方二十,從小熟讀兵法,才識過人,身處高位艷麗的司空見慣,而面前簾內之人,琴技絕世,談吐不俗,雖不曾見面,但見隱約的身影應是位清麗佳人,只是坐于此處,垂簾一曲,便已撩動心神。
若是嫣嫣知道她被人盯上,還隨隨便便就定了下來,不知還會不會與他見面,談笑風聲。
君子墨閉目欣賞,半天才回過神,贊道:“姑娘琴聲肆意灑脫,多了些許豁達,倒是解開了在下多日未曾解開的心結。”
嫣嫣低聲答謝:“多謝公子贊譽。”
兩人隔簾相談,聊了一整個下午。
天將黑時,一男子在外敲了房門,在外道:“公子。”
君子墨起身對著垂簾拱手,溫言道:“今日言談令之愉悅,君某告辭。”
嫣嫣起身福了福身,道:“公子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