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小七的法王鎮旅行團已經在輿論的烘托下成立了。
就算他們捅出個天大的婁子也沒人覺得奇怪,有青年老成的瑟普特給他們罩著呢。
要是誰覺得這些鋪墊是小題大做,那是因為他/她沒在五月堡待過。
阿奎麗娜說過:“五月堡的孩子要出一次城門,就和地球的孩子去一趟月球那么難!”
她這么說是因為狄小七告訴她,地球人可以搭乘飛船到月球旅行,可是沒有允許小孩兒單獨出行的航班,宇航公司要求必須有監護人陪同,而且宇航局規定旅行者必須經過程序復雜的“夢想評估”,小孩兒一般都能通過,而對大人們來說,要想在他們頭腦里給夢想找到一個毫無瑕疵的理由實在是太難了。
目前為止,狄小七的法王鎮之行還缺一點兒硬貨,就是該怎么為柘杰建議下一步的行動。
她為此絞盡腦汁,一直到了馬車啟動也沒想出一個頭緒。
***
瑟普特坐在寬敞的后座上,取出麻花老藤煙斗,打算抽一程煙,他把纏成線團一樣的煙葉解下來兩根塞進煙斗,略帶歉意地沖狄小七笑了笑。
抽煙不是個好習慣,幸虧面對的是個大咧咧的女生和一個毫無煙感的女仆。
你就老著臉皮抽吧。
狄小七機械地笑了笑,她還有事兒瞞著瑟普特,現在最好不要打攪他。
出城的時候瑟普特的男仆出具了協會的公函。一出城,煙斗就開始冒煙,煙斗底部的一塊晶體省去了點火的麻煩事兒。
狄小七問:“智者也能控制晶元,為什么在會場卻常常失控,非要歇斯底里地爭吵?”
“那是辯論。要不誰會支持一個沒有政見、三棍子打不出個有害氣體的智者。”瑟普特也跟狄小七學了一些東西。
“那么爭吵就是假的。”
“大多數時候是。昨天我在會場和塔爾文家的道格就差大打出手了,會后我們一起去了蓮花酒肆聊到半夜,要不是我攙扶他回家,他會和一棵梧桐聊到天亮。”
“政客的工作真辛苦,只有晚上才是真實的自己。你們一定不會寫日記。”
“寫不出給自己看的日記,要想出版一本面向公眾的回憶錄或者傳記,還是能輕松寫個幾十萬字。”
瑟普特噴云吐霧,這時候他肯定是真實的自己,他的眼睛都瞇起來了。
虹圖的加那利驪歌路(Canary Ligero)煙葉能夠給人帶來沉醉感。
瑟普特不會在城里抽煙,雖然原生煙草和蒸餾酒都不在禁止之列,協會和聯盟卻都有“不禁止,但絕不鼓勵”的明示或暗示,高關稅就能說明他們的態度。
抽煙在智者群體里是個小眾行為,煙民們表示煙草要比另一些智者嗜好的“笑氣”要好得多,那玩意兒能要命。
如果瑟普特關于拼命折騰卻仍在茍活的生活感悟是真心話,抽幾口煙實在只是一種底線的自我慰藉。絕不鼓勵,也無可厚非。
“咳咳,咳咳。”
當他的座位下面和車廂后壁同時傳出被嗆得難受的咳嗽聲,瑟普特的表情僵在了臉上,狄小七好端端地坐在他面前,唇邊咧著設計好的笑紋。
他從座位上站起來,弓著腰查看自己的座位,扯了一下窗邊的細繩,車廂前面的銅鈴叮當一響,車子停了下來。
座位從下面打開,鉆出來托米和勒佩奇,車廂后面的阿奎麗娜和庫珀也打開車門跳上來,他們在后面的帷幕底下也一定飽嘗了濃郁的沉醉感。
阿奎麗娜一屁股蹲在地板上,雙手不住扇風。
他們四個把瑟普特擠到車廂邊上,瑟普特弓著腰,皺著眉,見阿奎麗娜的夸張反應,趕緊把煙斗伸向窗外把煙葉倒掉。
“這是怎么回事?”
新乘客擠著坐在后座,狄小七在身邊給瑟普特騰出座位,把生硬的楊子擠到一邊,笑吟吟地看著四位同行伙伴。
阿奎麗娜反問:“怎么回事?你帶狄小七出城,居然也不跟我說一聲。外公已經告訴我了,他還說你出門的時候會叫上我,你答應他的。你怎么說話不算話?”
瑟普特看了看庫珀,庫珀點點頭,也不知道他同意的是什么。
“你呢托米?”
“我?這個后座底下正好盛下我。”
勒佩奇畢竟只是個街上的孩子,他低著頭不說話。
阿奎麗娜往后一倚,“尊敬的瑟普特先生,我們走吧。怎么,你怕嗎?”
瑟普特不用扭頭看狄小七了。
狄小七明白,一個小女孩對一個富有智慧和經驗的政客用激將法簡直就是關公面前耍大刀。
其實,瑟普特也不必擔心有什么危險,城衛瞭望塔幾乎就在法王鎮的頭頂,估計他只是在掂量這次行程會有什么影響。
能有什么影響?法不責眾!
柏遲曼長老的弟子,弗林、塔爾文、霍布斯三個家族的小輩,還有一個白石街上的孩子,能怪誰?
他們合謀已久,成功蒙混出城。
她打破僵局,穩重地說:“俗語說‘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我看大家只要乖乖地聽從瑟普特的安排就行了。如果不能做到這一點,我們現在就返回去。”
“那是那是。”
幾個人異口同聲,托米的胸脯拍得啪啪地。
當他們從馬車上下來,幾個家伙一擁而上地擠進藍瓦街酒肆,他們跨上臺階的時候,吧臺上鈴聲連連。
盡管是中午時分沒什么客人,瑟普特也不禁大皺其眉,他一定會懷疑自己剛才做的是否是個明智的決定。
這兒恐怕從沒一下子進來過這么多城里的孩子。
胖酒保肉橫橫的笑紋努力把圓臉向上舉,眼睛也睜得大大的,把額頭舉出了皺紋,費勁地保持著這個熱誠的表情迎上來。
瑟普特指揮大家向靠著圓弧欄桿的大桌旁坐下。這幫家伙坐下又起來,起來又坐下,可把酒保的脖子累得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