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筱荃笑了笑：“我一開始只是奇怪，這個沒什么資質的編劇是怎么被邱文博看重的，一出手就是百由看重的項目。但回過頭想想，邱文博素來喜歡用新人，就像個喜歡賭玉的人一樣。不少他以前用過的新人，現在也沒能如何大紅大火，甚至泯然眾人，足以說明可寫的點還是在邱文博身上，而不是他招用的哪個人。”
坐在對面的總編目光在平板上流連一陣，然后點點頭。
“如果是照你說的，我覺得你可以在邱文博身上再深挖一點，就算這次的報道放不下，以后也可以做成個專題。”他的眼神透過眼鏡鏡片折射出一抹精光，“但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回去把題目和結構重新組織，如果你覺得我不會滿意的就不要發給我浪費時間了——去吧。”
深挖一點、深挖一點。
章筱荃坐回自己的位置，反復翻看以前拍到的照片，不斷地嘆氣。
“喲嗬嗬，咱們的元氣少女、拼命三娘，這是怎么啦？”同事鞠哥靠在隔斷上問，“遇到什么難題？哥哥幫你參謀參謀。”
“滾滾滾，跟我同歲的人裝什么老大哥。”章筱荃捂著額頭。
“同歲也比你大了倆月。”鞠哥笑嘻嘻道，“咦，這是《原上草》劇組？這，你從哪搞來他們開會的照片？”
“我有路子，朋友給我看的。”章筱荃關了顯示器，“這都還沒發的，你別看。”
“別別，我們就私下傳閱，不作他用。”
鞠哥打開顯示器，順手還接手了鼠標翻閱起來，“可以啊，小拳拳——這是他們圍讀的照片？”
“嗯——”章筱荃無力地說，“我說，這特么我的電腦我的鼠標，你能不能……”
“這張照片對焦都對糊了啊，大家都看著周雨晶，結果周雨晶的臉都看不清。”
“……不然你以為為什么能看到這些照片？”
“不過這個誰，這個導演的臉倒是很清晰啊。”鞠哥憋不住笑，“這，別告訴我這個攝影是個女的哈，偷拍帥哥？這個導演叫啥來著，邱……”
“邱文博！”章筱荃失去耐心一把搶過鼠標，“好了你快滾吧！”
“哦對，是他。好像就他一個人沒在看周雨晶啊。”鞠哥手指戳上屏幕，“這個是誰啊？臉糊了也看不出是誰。”
章筱荃聞言一愣，順著鞠哥的手看去。
“……不知道誰！”片刻后，她開始站起來趕人，“好了好了你快去忙你的，我這里沒有你能幫忙的快走吧！”
說著就把鞠哥一路推回他自己的位置。
終于又一個人清清靜靜地回到自己位置上了。
章筱荃另建了個文件夾，把幾張照片丟了進去。
然后點開之前的稿子開始噼里啪啦敲鍵盤。
地鐵上，劉致倚著座椅一側的廣告板昏昏欲睡。
又要去百由那開會了，心里有點忐忑，加之困意彌漫，整個人就像被鬧鐘鬧得在半夢半醒之間，想掙扎著爬起來又爬不起來的感覺。
前一個晚上，因為邱文博提出讓劉致寫個愛情故事，她想了半天，對著以前練習寫提綱的一堆故事好一頓翻，卻也沒翻到個像樣的。
她也有點氣。
這么一翻才發現，自己之前連挑故事都是避著愛情故事挑的。
……這世上，也不光是愛情故事賣座啊，唉。
“……蕭琪好好看啊。你看了嗎？”
隔著廣告板，劉致聽到隔壁有人說。
“很好看嗎？”一個男生回應道，“在我心里，你比蕭琪好看一萬倍。”
劉致：……戀愛的腐臭味！
“去！”之前說話的女生罵了男生一句，可是聲調里是帶著藏不住的開心，“我說認真的，你昨晚看《原上草》的試播集了嗎？”
“《原上草》？好像聽過，不過我好久不看電視劇了。”
劉致悄悄站直身子，從廣告牌上沿瞟了眼。
是對年輕的小情侶，她只能看到兩個人靠在一起的頭頂，女生正拿著手機給男生看。
“很好看！雖然我一開始是沖著蕭琪去的，但是后來真的被劇情圈粉了！”
劉致在這邊忍不住嘴角上揚，暗暗給女生比了個大拇指。
“說什么的啊。”男生努力提起興趣問。
“就是講發生戰爭以后，男主角雖然是個軍人，但是個不介意采用過激手段或者是不正當手段終結戰爭的人……開頭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咦？你還會對這種題材感興趣？”男生聽完倒是來了點興致，“那蕭琪呢，她演什么？女將軍？”
“是個女科學家！”嗓音里帶了有點小興奮的顫音。
“畫風那么清奇的嗎？將軍和科學家戰火中的愛情故事？”
“不不，蕭琪是女二號，而且這也不是愛情故事……”
劉致扶額。
愛情故事，愛情故事。
如果《原上草》續訂第二季、第三季——她發誓她一定要在里面寫出一條讓人印象深刻的愛情線！
“……你回去以后也看看吧！剛開始看，我們寢室的人還覺得有點毀三觀，可是看到結尾不知道為什么覺得男主角有點可憐……甚至都還不知道結尾是什么意思！還記得我們寢室小婷不，我剛剛出門的時候她開始看第三遍了！”
“啊？我還以為你們女生就喜歡看情情愛愛的偶像劇呢，這么好看嗎？”
“好看啊！我都說好幾遍好看了！”
劉致在廣告板這邊搖搖頭。
你說這男生一大好青年，為啥滿腦子都是情情愛愛的？看看你女朋友，看看你女朋友寢室的小婷！
有眼光！
不光是小情侶，后來也聽到了其他乘客在討論。在地鐵上聽了一路的劉致差點坐過站，下車上了全世的大樓發現已經一點都不困了。
會議是基于昨晚到目前的數據開展的，劉致看著那張以時間為橫軸的折線圖，前一天晚上八九點出現一個峰值，到了十一點多又飆起一個小峰值，而從凌晨到今天白天，線條一直比較平穩，甚至在四五點時仍有不少人在觀看。
按照之前的計劃，《原上草》正式播出會在兩個月后，將于國慶假期的前一晚，也就是9月30日晚上播出。
第一集將會是試播集的部分內容加上新內容的重新剪輯，劇集將以周播的形式放送，也就是兩個月內，《原上草》所有工作將全部完成。
之前的兩個月，已完成70%的劇集拍攝，接下來的重點內容將會是許多特效的呈現，豐富的視聽體驗也會是正式播出后的亮點，會在宣布正式播映后提現在各種爆料上。
如之前圍讀時拍攝的花絮片段也會出現在爆料中，維持試播集到正式播映期間的熱度。
“邱導在結束《原上草》的工作后，下一部會是什么作品？”徐彥雄問，“方便透露嗎？”
會議間隙，徐彥雄打算以閑聊的形式放松休息一下。
“暫時還沒想法。”邱文博微微一笑，“打算給自己小小放個假，出去轉一圈。”
徐彥雄表示理解地笑了。
“這幾年都沒怎么歇著吧？放松一下也挺好的。”他說，“公司也想讓我先來探口風，關于籌備《原上草》下一季的事。”
“下一季？”
邱文博問：“你們打算拍多少季？”
“這個我們哪會去限制的？”徐彥雄說，“不都是看著觀眾的反應走的嘛。”
“我明白了。”邱文博說，“我回去考慮一下，過幾天就給出回復。”
徐彥雄說話也沒避著人，在旁邊看手機的劉致也聽到了。
“老板，《原上草》要拍第二季了？”
會后，兩人一起進了電梯，劉致問。
“對啊。”邱文博說，“意料之中，情理之中。”
“哇。也是。”劉致說，“你要接這個活嗎？”
“你想接嗎？”邱文博反問。
“啊。”劉致想了想，“我覺得做個兩三季還行，要是奔著六七八季去的，那還是算了。”
“為什么？”
邱文博問，卻不像真有疑問的樣子。
“因為……我是覺得，我們在寫《原上草》第一季的時候，就是把它作為一個完整的故事寫的。雖然結局是開放式的，但這就是留點想象空間的意思，讓人回味、記住，印象深刻。要是一直拍下去……”
刺激多了，感覺就少了。
“嗯。我也是這么想的。”邱文博說，“不都說事不過三嘛。”
頭一次知道這句話還能這么用、卻也覺得挺有道理的劉致：“就像很多電影，續集總是越拍越不咋地，這么說來續集超過三的就很少，超過三還能好看的更寥寥無幾了。”
兩人走出電梯，在地下停車場開始搜尋邱文博的車。
“不過，”劉致又皺眉說，“‘過三’還是‘不過三’，這也不是我們說了算的呀……我們不拍，總會有人接替的。”
“想這些干嘛？做好你自己要做的就行。”邱文博說。
“也對哦……說不定接替的人拍得比我們好多了，那就尷尬了。”
邱文博：“……”
“哈哈哈，我就開個玩笑嘛。”
“你說得對。”邱文博停下步子看她，“為了豐富劇情，我覺得有必要在第二季開始加入愛情線——你覺得怎么樣？”
劉致：“……”
笑不出來。
兩個小時前才發過的誓，這么快就要兌現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