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羽從昏迷中醒來,顛簸的馬背讓他漸漸清醒。
剛才與徐晃的一戰(zhàn)讓本就精疲力盡的他更為虛弱,連青龍刀都不再能握緊。
竟然連徐晃都背叛了漢室……難道大漢天下真的要完了嗎?
關羽渾渾噩噩間,忽然腦中靈光一閃。
面前似又出現那人,又見那人溫潤如玉目光。
“關將軍即將遠行,途中必有波折,我送關將軍四個字,望關將軍牢記。”
猛然驚醒夢中人。
荀彧?他的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一路向南?
南?!
可是大哥明明在北邊?!
難道大哥不在袁紹那里嗎?
關羽從震驚中緩緩回過神來,再一次細細咀嚼腦海中激蕩而出的靈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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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關羽過后不久,郭福、裴元紹、孟坦三人率領部隊追蹤著關羽留下的血跡,緊跟在后。
“戲已收場,接下來只要傾盡全力取關羽性命便是。”
郭福冷冷吩咐道。“別讓軍師大人失望。”
裴元紹應聲稱是,孟坦卻不屑道:“郭福,你口口聲聲說軍師大人,結果還不是要靠我們來殺關羽,我看讓軍師大人最失望的是你。”
聽聞此言,郭福飽含深意地看了孟坦一眼,卻未再多言。
又一個壞棋子,這樣的人一向結局都很慘。
“報!關羽的蹤跡改變了!他往南邊走了!”
“什么!”三人都驚詫莫名,卻又狂喜,為何關羽突然向南走,這不是自投羅網嗎?
“趕緊追上去!”孟坦興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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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晚,已是精疲力竭的關羽目光濁亂,強弩之末的他需要用盡全力抱住赤兔,方才能穩(wěn)住身形不被拋下。
眼前的地平線處,隱約出現一座小城,未亮燈火的小城既無旗幟,也無人影。
罷了……若真是曹軍城池,那便是天意絕關某在此。
關羽強撐著精神策馬向小城奔去。
只是這小城看似近在咫尺,卻似覺遠在天涯。
因為身后追兵已至。
關羽只覺身后陰風陣起,勉強回身望去,映在眼眸里的是一柄直刺心窩的長槍。
裴元紹在三人中最為心急,唯恐頭功被他人搶了先,時時刻刻疾馳在前。
他隱忍了多年,這次終于搶到先機,刺出即將平步青云的一槍。
“鏘!”
裴元紹只覺虎口劇震,一股巨力從槍尖上迸發(fā),從手腕蔓延至小臂直達全身。
竭盡全力也只是讓手中的長槍未被震飛,而裴元紹自己也差點被掀翻滾落馬下。
“何人如此神力?!”裴元紹驚恐道。
“就憑你,也敢在我面前使槍?“來人冷冷開口道。
郭福、孟坦隨后而至,看著面前來人銀甲白袍,面如冠玉的將領,心中頓感不妙。
“我們乃曹丞相麾下大將,奉命捉拿逆賊關羽,你是何人?膽敢阻攔官軍?!”
來人輕笑一聲,立馬橫槍擋住去路。
“你們一起上吧,省得浪費時間。”
“吾乃常山趙子龍!”
聽聞此名,郭福當機立斷喝道,“孟坦,你速率軍去追關羽,我和裴元紹對付他!”
言畢策馬迎上趙云,裴元紹挨了一槍雖已膽怯,但富貴功名在前,也不由得他不上。
孟坦率軍繞開趙云,趙云也未去追趕,只是耍槍與郭福、裴元紹戰(zhàn)作一處。
被趙云一耽擱,關羽已快奔到小城門下,大門仍是不動,關羽仍由赤兔馱著一動不動,似是早已身死。
孟坦大喜,喝道:“城內人聽著,曹軍奉命捉拿逆賊關羽,阻攔者死!”
“呸!”
一聲暴雷平地起。
于寂靜的夜里更為懾人。
甚至連關羽那將死之軀都跳動了一下。
“我的二哥,只能由我來殺!”
城樓上躍出一人,手持丈八蛇矛,徑直大步迎向沖來的曹軍。
孟坦沖鋒在前,雖不識得來人是誰,更忖胯下駿馬雄壯有力,而對面黑臉只是步戰(zhàn),更無退避之理。
只能怪你擋路了,孟坦舉起了大刀。
下一刻。
他就連人帶馬被劈成了兩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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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郭福、裴元紹與趙云久戰(zhàn)不下,兩人均生疲態(tài),而趙云依舊神情悠閑,仿佛只是一場即興的比試。
忽然前方敗軍如潮水退來,紛紛囔道:“孟將軍死了!孟將軍死了!”
郭福知道事已有變,再不走怕是要給孟坦陪葬了。于是和裴元紹對視一眼,策馬抽身離去。
裴元紹正想跟著離去,耳邊傳來趙云的冷笑。
“他可以走,你不行。”
下一秒,裴元紹的眼中仿佛看到了一顆碩大的流星,等反應過來時,手臂上已多了個大洞。
這手廢了,裴元紹的心沉到了海底,這還是他用盡了畢生所學的結果,不然這個洞就在心口上了。
人和人的差距是這么大的嗎?難道我不是被埋沒的明珠,而是路邊的野草嗎?
裴元紹帶著昏沉的腦袋,殘廢的軀體離開了。
而趙云輕松的撥馬回城,看著得到救治的關羽以及守在旁邊的張飛,沉聲道。
“一切順利,按信中約定,那兩人我都放走了。只是其中一人我覺著有些眼熟,好像就是來送信的那個。”
張飛默然不語,過了一會嘆道。“這個神秘人,不知是敵是友。那個廖化帶著嫂嫂她們能找到這里,也是得了他的指引。”
“復雜的事,俺老張也不懂。但既然二哥已經救回來了,那不如就繼續(xù)相信他,我們在這里等大哥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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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元紹和郭福走在密林中,思考著下一步該怎么辦。
“沒能留下關羽的命,軍師大人不會放過你的。”郭福面無表情道。
“這也不能怪我啊?!那個趙云有多可怕你也看到了,我能保住命已是不易!”
裴元紹驚恐道。趙云那如流星般的一槍,已經徹底摧毀了他的自信。
“哦?那你要我怎么向軍師大人報告呢?說你這個廢物的確是沒用?軍師大人難得地看走眼了,還是早點清理干凈吧?”
“別!別……”裴元紹哀求道,這卑微的樣子,讓郭福想起了他前幾日趾高氣揚時的神情。
實在是太好笑了。
“你好自為之吧,我得走了。”郭福鄙夷地道,轉身正欲離去。
一道劍光閃過,利刃從郭福胸口透出,郭福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你的劍,居然比我還快……”郭福緩緩倒下。
裴元紹大口透著氣,從云端摔落深淵的感覺,讓他失去了理智。
他出身貧寒,學經習武,雖淪落為賊,卻又讓他有了兩個好兄弟。
他一度以為自己可以像劉關張三兄弟一樣,成就一番事業(yè),青史留名。
他不斷地背叛,依附,出賣,以為這是登天之路所要付出的代價。
但心中有賊,便永世為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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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么?郭福死了?”郭嘉收到線報后驚怒不已。
“根據斥候勘察,是裴元紹下的手。”
“哼,傳令各郡,全力搜捕此人!敢殺我的人,一定不能讓他死得太痛快。”
正當郭嘉惱怒之際,賈詡緩緩走來,道。“沒想到郭軍師會為了一介家仆而發(fā)火,看來這個家仆很重要。”
郭嘉沉默了一會,道。“郭福在我還未成名前就跟了我,甚至不惜改姓為郭,為我辦了不少私下的事。”
“吾失此人,如失一臂。”
賈詡聽聞此言,若有所悟,暗自思忖道。
“反過來說,得此人,如得一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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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元紹逃亡了沒幾日,就被官軍抓住關入了死牢中。
面對郭嘉,此世能得幾人有似關羽的氣運,可以對抗如斯天才。
所以裴元紹已經完全認命,渾渾噩噩地等著死亡到來的那天。
一日夜深人靜之時,一名小廝突然到來,和牢頭閑聊了幾句,便走進了關押裴元紹的牢內。
小廝見裴元紹低頭閉目,毫無生氣之色,輕笑道。
“以你之才,確是不差。”
“只是生在亂世,人人皆為棋子,你的運氣的確不好。”
裴元紹聽得此聲,震驚地抬頭望去,眼前之人正是郭福。
“你?是鬼?”
“我沒有死,你的劍,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慢。”
“那你?”
“只有這樣,我才能悄無聲息地從郭嘉身邊離開。”
“你……不是郭嘉的人?”
“我為另一名大人物效力。”
“所以,你的目的也不是殺關羽?那為什么還……”
“因為,我背后之人和郭嘉的目的相同,這五關,亦是他為關羽而設。區(qū)別是,他不想讓關羽死。”
“我不明白。”
“在曹操稱帝之前,漢室不需要劉關張。”
“……呵,不愧是大人物的布局……如裴某之流不過是漩渦中打轉的小魚兒罷了……那你來做什么?”
“讓你走得安心,不再痛苦,這是我最后能給你的補償了。”
“……謝謝……”
那一夜,死牢里多了具尸體,無聲無息。
那時代,生不逢時之人,皆無聲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