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竹畫沒有回頭,平靜的聲音隨著關門聲傳進了趙澤姬的耳朵,使她微微一愣。
她又低下頭看了看桌子上的塑料袋,里面靜靜的躺著一瓶街邊小商店隨處可見的飲料。
她微微一笑。
果然不愧是十楠的朋友,這性格跟十楠真的是一模一樣,難怪跟十楠那么合得來。
想著,她放下了手里還沒看完的文件,然后起身拿起那瓶飲料走出了門,可是卻沒有走多遠,而是直接打開了隔壁房間的門。
只見里面擺著很多的書和資料袋以及一些散亂的資料,而書堆的中間,還趴著一個人影,一動不動的,似乎已經睡著了。
趙澤姬輕手輕腳的走到他身邊,看著歐十楠熟睡的臉,她的嘴角浮現出一絲弧度,同是微笑,但是卻和剛剛對著石竹畫那種出于禮貌性的微笑不同。
此刻她的微笑,是那種真真正正發自心底的。
她輕輕的把花茶放在歐十楠觸手可及的地方,然后又挪了兩步位置,伸手輕輕的把蓋在歐十楠身上的毯子往上提了提。
這張睡臉,不知不覺的在她印象里和過去的自己重疊在一起,她的手慢慢抬起,想要去撫摸那張已經開始有些棱角分明的臉龐。
可是卻在距離不到兩三分的時候停下了,趙澤姬回過了神,收回了手,又看了一會歐十楠的臉頰,然后輕輕的站起身悄悄的走出了房門。
就在關門聲輕輕的響起后,這個房間里又顯得無比安靜,靜的都能清楚的聽到歐十楠輕柔的呼吸聲。
可是就在這時,躺在書堆中間的歐十楠卻忽然睜開了眼。
他的眼睛里布滿了血絲,這是因為連續的長時間用眼而導致的,他睜開眼,看著身旁那瓶靜靜放在身邊的花茶。
費力的支起身子,他伸手拿起了飲料,稍顯蒼白的臉上寫滿了疲憊,眼睛還有深深的倦意,可是他的嘴角卻有一抹輕輕地弧度。
他其實一直沒有睡著,剛剛只不過是閉上眼休息一下而已,這樣的狀態已經持續了好幾天,盡管趙澤姬和歐向葵如何勸說,他都沒有絲毫的改變。
剛剛從趙澤姬在隔壁大聲的說出那句“你就是石竹畫?”開始,他就已經注意到了,他們說話的內容,他也都隔著墻聽了個大概。
他清楚趙澤姬是故意的,因為這根本就不是趙澤姬的說話風格,他也清楚她的意思。
所以他沒有在聽到石竹畫的名字后第一時間沖進那個房間。
趙澤姬很清楚他現在的狀態,所以在知道了石竹畫找到了這里的時候,她就已經想好了說辭。
因為現在的歐十楠,真的不合適和他們見面,連續多天的高強度學習和看資料,這已經讓他的身體很不好了。
要是這個時候石竹畫再來和他說出什么壞事的話,趙澤姬很怕他的身體會支持不住而倒下。
于是她就決定了不讓石竹畫見到他,而是提醒隔壁的歐十楠自己來聽石竹畫到底要說什么。
歐十楠看著手里的花茶,這小小的一瓶飲料,盡管價格只是兩塊錢,可是它代表的含義對于歐十楠來說卻無比的重大。
他們,在等他回來。
這或許也就是石竹畫想告訴他的,這也是其他任何人,包括趙澤姬,包括他的父親歐向葵都無法理解的。
擰開瓶蓋,歐十楠直接把瓶口放到嘴邊大口大口的灌了幾口,一股淡淡的花香混合著添加劑的味道從舌尖傳來。
許久之后他放下了手中的僅還剩小半瓶了的飲料,臉上似乎恢復了絲血色,就連那種疲勞感都顯得輕了不少。
擰上瓶蓋,將其放到一邊,深呼了口氣,然后就坐直了身子,又拿起手邊的資料和各種報表認真的看著。
而隔壁,趙澤姬此時卻沒有再動手處理手頭上的工作,她只是靜靜的坐著,似乎在思考著什么事情一樣。
許久之后,她長嘆一聲,從椅子上站起身來,走到床邊,看著窗外的s市夜景默默不語,她還記得幾天之前,歐十楠還沒有正式開始學習這些東西的時候。
每次到晚上看到他,他都是在仰著頭看著星空。
盡管她問了很多次,卻從來沒有從歐十楠口中得到答案,只有那唯一的一次,歐十楠雖然沒有說話,但是卻低下頭和她對視著。
她直到那天才知道,原來他的眼睛里藏著多少絢爛的星河,以前她只覺得他的眼睛里滿是空洞洞的黑暗,再不可能出現其他東西。
可是直到那天,她才看到了他深邃的眼睛里的萬丈星河,她才發現或許自己真的不了解他,或許自己從來就沒有真正的認識他。
這樣的現實反差致使那天那副畫面就好像刻在了她腦袋里一樣,久久不能忘記。
星海之下,他站在窗邊,從窗戶灌進來的風吹動著他寬大的T恤,使他的身體顯得更加單薄,他回過頭看著她,風吹起他的劉海,露出他面無表情的臉,可是他眼里卻好像沒有她的身影,而是有一片深邃的星空。
那片星空里,有著她從來不曾見過的夢幻。
她無法想象,曾經初見的時候那個眼神里滿是灰燼的孩子,此刻的眼眸卻會如此閃耀。
究竟是什么東西改變了他,讓他眼睛里的星星再次光輝爍爍。
這一切,或許她永遠找不到答案……
就在她注視著的這片夜色下,石竹畫已經坐上了回去的出租車,望著車窗外的風景在快速的往后倒退。
石竹畫的心思卻沒有在那形形色色的風景上停留,他的思緒還停留在剛剛。
那個女人,的確是趙澤姬,也的確是他要要找的那個,可是卻沒有見到歐十楠,那這一切,到底該不該和姚海棠虹楓他們說。
思考了片刻之后,他自顧自的搖了搖頭,這一切都還不成熟,即便說了也沒有多大用處,還是等自己再找到些其他的消息,真正的確定了歐十楠現在的情況之后,再找機會告訴他們吧……
出租車穿過夜幕,順著道路融入了車流……
而在這同一時間,姚海棠家……
少女正以標準的葛優癱姿勢癱坐在沙發上,她的眼前是還在播著小成本電影的電視,但電視里演員棒讀臺詞的演技卻絲毫吸引不到少女的注意。
父親手里端著個紫砂小茶壺,正津津有味的看著電視里那些天馬行空的故事和為了讓觀眾知道到底是個什么樣的故事而正在努力解說的主角。
母親在廚房看不見身影,客廳只聽得到從廚房傳來的碗碟碰碰撞撞的聲音和流水聲。
姚海棠看著那電視里胸大無腦的女主角無語凝音,要說這世界上哪有人見鬼了還傻站著不動在那鬼叫的。
要是她遇到這種情況肯定是二話不說先跑為敬啊。
在心里吐槽著這些個低成本的小電影,她的腦海里不知不覺就浮現了昨天晚上自己“遇見鬼”的一幕,想著想著。
又想起來了今天的一幕幕,今天可真算的上是漫長的一天啊,居然出了這么多事。
不過也不得不說,這一天可比前幾天過的舒服多了,至少不用整天看著虹楓那張整天哭喪著的臉了。
不過這電影她是真的看不下去了,于是只好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還是先洗澡去吧,洗洗睡了。
腦袋里這么想著,可是她卻已經在琢磨待會是看電視劇呢,還是看小說呢。
同一時間,虹楓家……
現在的虹楓明顯已經恢復了許多了,至少不像之前那樣走路腳都打顫了,體力也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
此刻他躺在床上,映入眼簾的是房間頂上亮著的節能燈。
一直灰色的飛蛾在圍繞著燈光飛舞,不時還撞在燈罩上,發出“砰砰”的悶響。
呆呆的看著那只飛蛾,虹楓心里忽然有些感同身受的感覺,但卻找不到源頭,一種莫名的失落感逐漸涌現,讓他的心里有些煩躁。
他身上的汗水已經干的差不多了,衣服已經黏在了皮膚上,十分的不舒服。
剛剛他媽媽就讓他先去洗個澡把衣服換了,可是現在虹楓只要動一動還是渾身就跟針扎一樣的疼,可是一直這么躺著實在是太難受了。
他抬手支起身子,費力的從床上站了起來,兩條腿就跟觸電了一樣的疼,雖然他從來沒試過觸電是什么感覺。
但他想著,觸電應該也就是這么疼的吧。
但是疼歸疼,再不洗澡他可受不了了,于是他咬著牙就走出了房間,等他一瘸一瘸的來到浴室的時候,他的額頭上都已經疼的冒出了些冷汗了。
打開蓮蓬,脫掉身上的衣服,就這幾個動作,就把虹楓給疼的倒吸了口涼氣。
媽耶,真的疼死了……
而另一邊……
呂蘿靠在窗前,手里捧著杯還冒著熱氣速溶咖啡,靜靜的看著外面的夜空,這片熟悉的夜空,此刻倒映在她大大的眼眸中,居然讓她出奇的平靜。
她抬起手里的咖啡在嘴邊抿了一口,很燙,以至于她下意思的迅速移開了嘴唇,可是就算這樣,嘴唇上依舊傳來一陣陣灼痛感。
她低頭看著那杯咖啡,捧著咖啡的手此刻已經被燙的有些發紅,她下意識的想松開手,可是她卻沒有。
而是依舊緊緊的握著,雙手已經因為疼痛開始微微的顫抖,她任憑雙手掌心和嘴唇都是一陣陣的疼痛襲來,也沒有絲毫放開的意思。
就在這時,房間的門打開了,呂蘿的媽媽走了進來,本來她是進來叫呂蘿出去吃晚飯的,可是沒想到一進來就看到了這么一幕。
她焦急的跑到呂蘿身邊:“你干嘛呀你,手都燙紅了,還不快點撒開?!?p> 說著,她一把奪過了呂蘿手里的杯子,因為動作有些大,所以讓杯子里的咖啡撒出來了一些。
呂蘿下意識的想要縮回手,可卻硬生生的被她自己止住了。
滾燙的咖啡灑在了她玉蔥般的手指上,使得上面的皮膚瞬間就紅了,還起了一個大大的水泡。
呂蘿媽媽把杯子放在一邊的書桌上,順手從桌上拿了兩張紙,連忙拉過了呂蘿的手擦著上面還殘留著的咖啡。
“傻丫頭,你怎么不躲啊,這要是以后留下疤了那可怎么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