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的冬天的確不如北平冷，記得去年剛到北平的時候，總被凍出兩條清涕來，要不趕緊擤了那鼻涕就被凍住掛在鼻下，呼吸的時候又被熱氣吐化了些，頗有點欲掉不掉的樣子。

　　昆明的冬天不一樣，來不得大冷，像個貪玩的姑娘，總要等到冬至之后才開始冷得像樣，所以家里的老人總說冬天里加衣別太急。

　　這冷得又帶些濕氣，一陣一陣地往心脾里鉆。

　　在北平只要是回到屋里，便有炕可暖，在昆明可就沒這些了，冬天里冷了便只能在房里燒一爐火，往里頭丟點洋芋烤著生趣，為了不浪費柴火，常常還在爐上放一個水壺燒水。

　　這冬日唱戲，說起來也是糟蹋人。

　　往往耳朵上都會起點凍瘡，嗓子也緊的厲害。好在荀兮辭是當真爭氣，下了點功夫唱了幾場，這硬是把大多客人聽戲的時間往前調了，早場一反常態，竟是門庭若市。

　　今早要去大觀梨園那邊兒唱戲，離文林街不算太近，得小半個時辰，荀兮辭便早起燒了一爐火放在門外，從缸里舀了半瓢水燒著，和老班主打了聲招呼，得了聲應，便同其他幾位同門師兄弟匆匆出門了。

　　這戲是大觀梨園的經理專點的，叫《荊釵記》，聽說是一位小姐喜歡。

　　一如既往的，荀兮辭專挑了“釵圓”這折子好寓意的戲，又拉上尚易煙搭戲，這戲兩人都熟，唱起來頗有了些圓滿的意味。

　　臺上玉蓮素衣似梔，衣裳著盡對蝶蘭，望江亭外望十朋。紅燈籠灼灼，似得桃花映面，聽十朋一問一答皆是歡喜。這玉蓮便將滿燈籠歡喜皆放至空中，紅燈籠紅得喜慶，臺上人情誼夯深。

　　這戲中人尚未熱淚盈眶，臺下人已是一片歡好。

　　呵，這大團圓，永遠是國人愛看的。

　　二樓包廂里，一個女人輕轉著無名指上的翡翠戒指，殷紅的嘴唇勾起一抹冷笑。

　　——

　　荀兮辭和尚易煙頗有名氣，獨占著一件化妝間，尚易煙樂得開心，嘴上便又沒把兒了。

　　“師姐，這場子比上場唱的好，幾個轉音一個沒落，這胡弦兒也跟得上調。不像上次，分明唱的是絲弦，卻給我拉了襄陽調！”尚易煙便卸妝便道。

　　荀兮辭臉上捂著熱毛巾，瓦聲瓦氣道：“這次是我們自己這邊認識的老師傅，上次那個好像是他徒弟……”

　　“啥？徒弟？！”尚易煙抹油的手停了，“欸不是，這也忒不厚道了吧？拉成那樣也拉上臺來？走后門也忒過分了！”

　　荀兮辭“呵”了一聲，悠悠道：“有后門不走是傻子。”

　　“……”

　　尚易煙積攢的三千字痛斥“走后門”行為的腹稿成功作廢。

　　這時，梨園經理恰好進來了。

　　“荀老板，這卸妝呢？”

　　“昂。”荀兮辭正往臉上抹熱油，不便開口。

　　經理也不嫌尷尬，“呵呵”笑了兩聲，便道：“那個…荀老板吶，這場戲又有人給您送了十幾個花籃來，欸，就是上次和您講的那個小姐……”

　　荀兮辭冷看了他一眼：“有話直說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