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爺都這樣說了,她還能怎樣,只好順從:“知道了姥爺,我會的。”
說完,她側目看了眼呂叢,呂叢感覺到身邊的目光,不好搏師傅的面子,只能不情不愿的跟她對視了一眼。
還不如不看,任真想。
“還有。”
還有?!任真第一次感覺姥爺這么可怕。
“這也已經入夏,加上你也放假了,之后的晚功要開始了。以前都是你爺爺來接,但現在有呂叢在,你們倆住的又近,回去跟你爺爺說,以后就不要再折騰他了,每天晚上讓呂叢帶著你回家。知道了嗎?”
這不是商量,是命令,任真除了服從也只能服從。
而后江富國又囑咐了一遍呂叢,要求他每晚必須先把任真送到家,再自己回去。
呂叢的反應跟任真如出一轍,那就是沒轍。
吃過晚飯,天已經全黑,任真和呂叢準備回家。
往大門口走的時候,江好這才得空給任真說了一下呂叢的情況。
她的開頭是:“任真,其實呂叢這孩子還挺可憐的…”
呂叢今年十三歲,跟江河一樣大,小江河月份,老生出身。家住在C市,家里是做地產生意的,家族企業。
打呂叢有記憶開始,便不知道跟父母在一起吃飯是個什么感受,他們總是很忙,每晚呂叢睡了他們才回來,早上呂叢還沒醒他們又離開了。
呂叢差不多是跟著保姆一起長大的。
雖然物質生活一直過得不錯,但精神生活卻長時間的處于弱勢。
哪個孩子不希望每天有父母的陪伴,呂叢也希望,只是父母一次次的爽約,讓他漸漸變的不太愿意相信人,也不太愿意表達。
除了唱戲,算得上是一無所有。
這次來,是因為呂叢的爸媽要出國至少一年,呂叢本想跟著父母一起去,但父母卻因無法照顧他而拒絕。
沒辦法了,朋友給出了個主意,說江家人世代唱戲,家規十分嚴格,不如趁著機會把呂叢送去。
一來呂叢確實喜歡唱戲,也算深造,二來他也到了該叛逆的年紀了,讓江家人幫著調教,不至于因為沒有父母陪伴而走上歪路,畢竟這種社會新聞已經屢見不鮮了。
一開始,江富國并不答應這件事,覺得很荒唐,后來,呂叢爸媽拿來了幾段呂叢唱戲的視頻給老人看,看完之后江富國大悅,這才答應下來,但也只是為期一年,不算入門。
這樣的要求,呂叢爸媽覺得一點也不過分,畢竟是自己有求于他人在先。
于是,呂叢來了。
因為時間不夠,江好只撿了重要的部分講給任真聽,雖然她不太喜歡對方,但出于尊重,還是仔細的聽完了。
細細想來,是有那么點可憐。
江河雖然也沒有父母的陪伴,但從沒得到又何來失去。再說江河至少還有姥爺和姐姐,再不濟,他還有自己。
他們倆,終究不一樣。
“所以,你們對呂叢好一點,沒事多關心一下他,知道嗎?”這是江好的結束語。
任真點頭,也沒說不對他好,只是…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
出了悅欣園的大門,呂叢倒也配合,雖然兩個人一前一后一路無話,但至少他履行約定了。
只是,他人高步子大,又有故意走很快的嫌疑,任真根本跟不上他。
天黑的要命,兩邊的路燈燈光昏黃,周遭也是一望無際的黑,偶爾林子里還會傳出幾聲奇怪的聲音。
任真腦補了無數可怕的畫面,越想走越走不快。
眼看著自己與呂叢的距離越拉越遠,她不得已喊出了聲:“師叔,師叔!”
呂叢卻跟沒聽見一樣,依舊走的很急。
“師叔,師叔你等等我,我…我害怕。”
她確實嚇得不輕,連叫幾聲師叔后,聲音里明顯帶上了哭腔。
聽著身后的聲音不對,呂叢終于站停下來,不耐煩的嘆了口氣,回頭看她,她一身白衣,飄在暗黃色的燈光下,看起來就跟個女鬼似的,也不知道她怕個什么勁兒。
“師叔!”任真見他不走了,趕緊小跑追上去:“師叔你等等我。”
呂叢都懶得數她這一路叫了多少聲師叔了,真的是不太習慣這個稱呼。
她已經跑到自己面前,正扶著腿氣喘吁吁。呂叢雖然臉上寫著不耐煩,但還是等著她先緩一下。
片刻,她直起身,非常感謝對方的不棄之恩:“師叔,謝…”
“叫哥哥。”
“啊?”謝字還沒說出口,呂叢冷不丁冒了一句。
“叫哥哥。”他重復了一遍,語氣不算太好。
任真遲緩的反應了一下,兩只手因為不知所措,在衣服上來回摩擦了幾下。
“呂叢,謝謝你。”
她不想叫他哥哥,因為…他!不!配!
把自己丟那么遠,哪里有個當哥哥的樣子。
然而呂叢并不在乎,只要不叫師叔,叫什么都行。
見任真休息好了,呂叢也不理她,轉身就走,只是這一回他刻意放緩了速度,不至于她追不上。
任真疾步跟在他身邊,偶不偶會抬眼看看他,心里想著剛才江好跟她講的那個關于呂叢的故事。
夜幕下,他的臉色不怎么好看,眉間皺出一道淺淺的褶,心事重重的樣子。
這時,湖面吹來一絲涼意,任真突然聞到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
“呂叢,好香啊。”實在太安靜了,她想找點話題來聊。
“……”
“呂叢,你有聞道茉莉花香嗎?”
“……”呂叢無聲嘆息:“沒有。”
“你仔細聞聞看,真的有茉莉花的香氣。”
然而,身旁的人卻再也沒有回應,比夜幕下的湖水還要靜。
任真討了沒趣,也閉上了嘴。
將任真送到家門口時,任母已經在門口等著,剛才悅欣園打電話過來,說任真跟著一個叫呂叢的男孩一起回去了,讓任母放心。
任母一見自己閨女,興奮的跑過去一把摟住:“我女兒長大啦,能自己回家了。”
任真在母親懷里十分不自在,畢竟身邊還站著一個人:“媽媽。”她推開母親:“我已經十歲了。”
任母笑著附和:“對對對,我女兒已經十歲了,是大姑娘了。”
隨后,她看向呂叢,心里暗嘆,這孩子長得可真好,細皮嫩肉的。
只是表情卻苦哈哈的。
……
“你就是呂叢啊,我是任真媽媽,我聽江好說,你跟保姆兩個人住在這里?”
呂叢躬身叫了聲阿姨,回答說是。
任母笑的和藹極了:“那以后你要是想吃什么,或者有什么需要,你盡管來我們家就好。”
呂叢稍有些尷尬,看了眼任真,她正盯著自己笑,接過母親的話說:“沒關系,你想什么時間來都可以,我們家開商店的,什么都有。”
任母點點頭:“或者,你需要我們幫忙,也過來說一聲就好,阿姨幫不了,還有叔叔在,千萬不要客氣,知道嗎?”
任家母女連續的糖果炮彈,在呂叢那里也僅僅只是激起了一絲小水花而已。
他禮貌卻又干巴巴的回應了一句謝謝,人就走了。
“呂叢!”任真突然從背后叫住他。
他回頭。
任真卻扭頭往回家跑,任母也不知道自家女兒要干什么,急急說了聲:“你等等,我去看看。”便也走掉。
呂叢的眼前一片慌亂景象,任母進屋后,好一會兒任真都沒有出來,呂叢以為任真是報剛才路上沒跟她說話的仇,覺得無聊,準備離開。
沒走幾步,她追了過來,風風火火的,手里拿著什么東西。
“呂叢!你等等我。”
她沖過來,差點沒剎住,幸好呂叢用胳膊擋了一下,她才得以穩穩站住。
此時,她額頭上稀松的溜海已經吹成中分,她也無所謂,抬頭看著他,笑呵呵的攤開手掌。
掌心躺著一顆包裝很精致的糖果。
“這是我們家賣的最貴的糖了,我平時都不舍得吃,我想你吃不慣便宜的糖,就拿這個給你,你別嫌棄,真的很好吃。”
她一連說了一大串,說完繼續笑呵呵的看著他。
呂叢長眼微斂,盯著那顆流光溢彩的糖果,愣了一下。
“拿著吧。”她微微躬身,牽起他的一只手,將糖果送進他手里,然后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就著急跑回了家。
呂叢捏著她送來的糖果,手指輕輕攢動,糖紙發出滋啦的響聲,他再回頭,她早就沒有人影了。
等他走了,商店的門后才晃悠悠的冒出一顆小腦袋,任真暗暗松了口氣,還好他沒有送回來,不然太尷尬了。
之后,任真的生活并沒有因為呂叢的出現而改變太多。
白天,兩個人本來是分開走的,卻又總是在呂叢家那條巷口遇上,每次也都會有那么兩三秒的無言相望。
然后呂叢走前,任真走后,一路誰也不搭理誰。倒也不是有仇,就是單純的沒什么話說。
因為他總是一副“你別跟我說話,說了我也不會理你”的表情。
至少任真是這樣理解的。
晚上,呂叢和任真結伴回家,還是一路沉默。他會讓任真走在他前面,這樣就能很好的照顧到她的速度,免得她又大喊大叫的。
也許是因為常年唱戲的原因,任真走路時總是輕飄飄的,感覺湖面的風稍微一吹都能把她吹跑。
她走在前面,偶爾會回頭看一眼呂叢,本來只是想偷偷看一眼確定他還在,結果每次都跟他的視線撞個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