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想造反嗎?!”衛云長黑著臉喝道。
夜漓使那四兩撥千斤的招數,以魂器由鱗與衛云長相抗,氣旋震蕩外泄,一柄小小的匕首竟擋住了他的長刀,夜漓隨即冷笑:“衛大人公然在國師府行兇,才是無法無天吧。”
“我們只不過是想阻止衛大人犯下大錯,大人何苦扣我們一頂造反的帽子,”夜漓伶牙俐齒:“莫非大人自認能代表整個西虞,挑戰你就是挑戰皇威?”
衛云長被搶白一通,似乎有些心虛,氣勢登時就弱了三分。
此時,一旁的孫一勝發狂不止,跟瘋狗似得見人就要撲咬。
“去,拿繩子來!”夜漓鎮定自如。
這算什么,比起她之前收拾的惡鬼兇靈差遠了。
“好。”子初聲音顫抖,強忍著害怕,三步并作兩步,取來繩子。
剛才那一下,震得衛云長虎口發麻,但對方似乎仍留有余力,這讓他不敢貿然出手,但眾目睽睽之下,也不愿輕易退讓。
他以為是以一敵二,他才吃了虧,直到鶴青騰出手,封了孫一勝周身大穴,并將其制服,而與衛云長抗衡的勁道卻一點也沒泄去,他這才意識到雙方實力的差距,自己無論如何都是沒有勝算的。
等眾人七手八腳將孫一勝綁起來后,衛云長順勢放下手中的刀,大言不慚地發號施令:“帶回天牢關押!”
夜漓聽著不對,衛云長是皇后的人,若皇后真是幕后黑手,那讓他把孫一勝帶回去無異于給他殺人滅口的機會,還不如剛剛就由著他一刀把孫一勝給劈了呢。
“慢著!”夜漓一只腳踩在床上,手肘撐在腿上,拋起由鱗又接住,威脅道:“都不許動!”
鶴青背對著禁軍,平舉手中的劍,回頭用余光瞥了禁軍一眼,清冷的眼眸帶著,并不過分犀利,卻不怒自威,便是這平淡的一眼,無端將禁軍震懾住了。
此時的夜漓還沒發現鶴青的異樣。
“還愣著干什么?”衛云長見禁軍不動,自己的命令無人應答,大聲喝道:“還不快去將那怪物給我抓了!”
禁軍這才有所反應,剛要上前,便被夜漓一記旋踢,踹翻了沖在前頭的禁軍衛兵。
夜漓目光如炬:“衛大人,這里是國師府,你確定要硬碰硬?”
“衛大人,”這時,國師府的輔官終于出聲了:“正如這位夜先生所言,孫先生乃是國師府的座上賓,并非是通緝犯或者逃奴,如今還受了傷,便是真的有過錯要發落,也須由國師大人發落,您是皇后娘娘派來的人不假,但終究只是禁軍統領而已,這里不是皇宮,要越俎代庖,在國師府動刀動槍,還須三思。”
那輔官看上去文質彬彬,手無縛雞之力,嘴巴倒是厲害得緊,說話夾槍帶棒。
“你敢拿國師來壓我?”輔官駁了他的面子,衛云長又怎會買賬,走過去一把揪起他的衣領:“你不過是個沒有位階的屬官,有什么資格對我指手畫腳?”
那輔官毫無懼色,不卑不亢:“我雖然不如統領大人位高權重,但在其位謀其職,既是為了輔佐國師大人,一切自然要以國師府利益為先。”
幾番遭遇后,夜漓發現衛云長這人雖然生得魁梧,面相兇悍,骨子里就是個欺軟怕硬的主,武功也是稀松平常,中看不中用,也不知是怎么當上禁軍統領的。
這時,門外一個內宮侍衛進來傳話:“皇后娘娘召統領大人回宮。”
這一傳召給了衛云長一個絕好的臺階下,他收起那股子虛假的狠勁,慢慢松開手,甩出一句毫無威懾力的話:“你等著,你們都給我等著。”說罷就帶兵離開了。
危機解除,竹七看著被五花大綁的孫一勝,哆嗦著問:“現,現在該怎么辦,一會兒他醒了,豈,豈不是又要亂咬人。”
“唔...”夜漓托腮思索了一下:“府上可有大鐵籠子沒有?”
出乎意料,國師府還真有,輔官命眾人將鐵籠搬入房中,并把昏迷的孫一勝丟進籠中關了起來。
子初扒著鐵籠的柵欄,望著里面已不成人形的孫一勝,眼角含淚,這孩子心眼實,照顧了孫一勝幾日,便是孫一勝一直刻薄于他,但到底是朝夕相處,終究是有了幾分情誼。
“孫先生他...他不會有事吧?”子初雙眼微紅。
鶴青安慰他:“不會有事的,把他關在籠子里,是為了大家的安全,并不是真的要囚禁他,等他的病好了,自然會把他放出來。”
“好了,”見子初還是不放心,鶴青又說:“你也累了,去休息一下吧,我們一定會想辦法讓他恢復。”
這話聽上去就很沒有底氣,畢竟人魈逆轉之法,連夜漓都聞所未聞。
騷亂平息,一切安置妥當,等眾人散去,鶴青忽然問夜漓:“你覺得孫一勝為什么會突然惡化?”
竹七插嘴:“是啊,那個樣子,太嚇人了,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就...”
夜漓沉思了一會:“你的意思是有催化他的誘因?”
她想到了地下那個神似皇后的人魈脫口而出:“陰玉...你是覺得陰玉在國師府附近出現過?”
鶴青道:“有這個可能。”
時英疑問:“陰玉不是在鬼王手上嗎?怎么會出現在凡世的?”
夜漓尚未言語,身邊的鶴青的身子忽然一晃,腳步虛浮,踉蹌兩下靠在夜漓身上,呼吸急促。
“你怎么了?”夜漓見鶴青樣子不對,連忙問道。
鶴青不答,抓起自己的領子,拼命撕扯,似有萬蟲噬心之癢。
夜漓知道他的蠱毒發作了,右眼觸須般的黑紋極速擴張,連眼罩都遮不住了。
她與子初連忙將鶴青扶進屋內,鶴青躺在床上,渾身止不住得抽搐。
夜漓不忍見他痛苦,頓時揪心起來,好怕他把舌頭給咬了,只能伸出手讓鶴青咬著自己的手腕,一邊附耳聲聲呼喚:“鶴青,鶴青...”
過了一會兒,鶴青雙腿一蹬,整個人一僵,終于平靜下來,昏死過去,夜漓忙探其鼻息,發現其氣息雖微弱且不均勻,好歹人還活著,稍稍放下心。
她的手上留下兩個鮮紅的齒印,子初端來水和藥瓶想替她包扎,被她拒絕了:“沒事。”夜漓接過帕子,仔細擦拭鶴青額頭上的汗珠,輕柔緩慢。
夜漓有些忘我,整個心都被悔恨包裹了,當初不遠萬里穿越沙漠,為的是要替鶴青求得救命仙藥,而現在鶴青卻躺在她面前,奄奄一息。
這些時日以來,她到底在干什么?
除了鶴青,天下之人的死活與她有什么想干?
“聚靈草...”夜漓望著臉色蒼白,奄奄一息的鶴青,留下了眼淚,喃喃自語:“有聚靈草就能救他。”
子初眼見她擔心鶴青擔心得都魔怔了,悄悄問竹七和時英:“聚靈草是什么?能救鶴先生嗎?”
竹七搖頭表示不知,時英則忽然明白過來,原來他們來西域是為了找聚靈草。
她看夜漓雖有些恍惚,但只要是與鶴青有關的事,必是能聽得進去的,于是自顧自說道:“相傳后黎國的始皇帝為救其母,曾假借謁見西王母之名,上昆侖山盜取仙丹,西王母念他安邦定國,治理天下有功,居然破天荒在昆侖山設宴,史無前例得召見一個凡人,彼時西王母蟠桃園里的蟠桃樹剛剛結果,始皇帝聽聞吃下蟠桃園里的蟠桃便能霞舉飛升,長生不老,便想趁此機會渾水摸魚,偷一顆蟠桃下界,救他母親,卻被昆侖山上一個看護桃園的小仙子識破...”
夜漓漠然,時英說到這里,她想起在后黎國皇宮遺址里看到的兩幅畫,一幅《仙女下樹圖》和一幅《昆侖山百仙圖》。
原來畫里的一切都是真的。
時英接著說道:“仙子職責所在,她雖阻止了始皇偷取蟠桃,但深感其孝心,便在他下山之時,以仙草相贈。”
“仙子所贈的本是天界極普通的草藥,但用在凡人身上,續個三五年命是不成問題的,仙草長在天界,在凡間原是養不活的,始祖皇帝為了留一個念想,將仙草的葉入藥救母,卻留下根莖,派人在凡界找一個山清水靈、極純極凈之地培植仙草,相傳居然還真的被他養活了。”
時英看著夜漓頓悟的表情說:“你猜得沒錯,那株在凡界養起來的仙草,就是你所說的聚靈草。”
夜漓忽覺有一線生機,連忙問:“那個極純極凈之地在什么地方?”
時英冰冷的回答,打破了她唯一的希望:“不知道。”
夜漓的表情又黯淡下來,陰霾籠罩。
鶴青一直睡了兩日都沒有醒,夜漓寸步不離,累了就在床邊趴一會兒,一日早上,她感到有什么東西在臉上摩挲,以為是鶴青醒了,猛然睜眼,卻發現是子初在給她擦臉。
那孩子嚇了一跳,立刻縮回了手,戰戰兢兢道:“對,對不起,我把先生吵醒了?”
“哦,沒有,”夜漓揉了揉眼睛問:“現在什么時辰了?”
熹微的晨光從窗戶紙透進來,照地夜漓有些睜不開眼。
“剛到辰時,時間還早,”子初說:“夜先生好幾日沒好好休息了,我看鶴先生雖然沒醒,不過情況也已穩定,不如趁此去休息一下如何?”
“不用。”夜漓拿來子初手里的濕帕子,用力擦了擦臉,讓自己清醒過來。
子初道:“那我去給先生準備早膳,先生多用一些,也能恢復精神。”
“好,”夜漓點頭:“多謝你了。”
過了一會兒,子初端來一些吃食,夜漓沒什么胃口,但還是強打起精神來用了些飯,她告訴自己不能倒下,鶴青還需要她。
夜漓注意到子初的手臂上有幾道抓傷的痕跡,問他:“你的手怎么了?”
“沒什么,”子初捋袖子遮掩:“昨日給孫先生端吃的去,他...”
“他把你抓傷了?”
子初道:“孫先生這幾日一直都奄奄一息躺在籠子里,昨天不知道怎么了,我剛把食盤從鐵籠里放進去,他就突然就撲過來抓住我...幸好有曹先生在,這才救了我。”
夜漓總覺蹊蹺,待要追問,被輔官并幾名侍者的出現打斷。
“怎么了?”夜漓放下碗筷問。
輔官欲言又止,面露難色,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說:“北岐國的華莎公主和她的哥哥忽然來訪,還帶了很多禮物來,說是...說是要來提親。”
夜漓連日焦心憂慮,甚感疲憊,這會子忽然說提親,把她弄懵了。
“提親?向誰提親?”夜漓一臉疑惑。
輔官故作不經意地瞟了一眼床上躺著的鶴青,夜漓這才反應過來。
“夜先生有所不知,”輔官解釋道:“北岐皇帝雖子嗣眾多,但大皇子卻只有這么一個妹妹與他是一母所出,他們的母妃去世得早,只得二人相依為命,大皇子在角儲中心狠手辣,不少同胞兄弟都栽在他手里,但他對這個妹妹卻是極好,幾乎是有求必應,況且如今他在北岐國權傾朝野,實是…不好拒絕。”
或許是輔官也知道這個要求無力,只得先行拱手賠禮。
“荒唐,”夜漓挑眉不屑道:“我管他們兄妹兩感情如何,難不成他想仗勢逼婚?”
輔官無言以對,片刻后只得拱手行禮道:“他們到底是代表北岐皇室而來,如今已上門,既然鶴先生臥床不醒,夜先生可否與我去見上一見。”
“堂堂一國公主,追男人都追上門了,”夜漓罵罵咧咧:“也罷,見就見,我就不信還能逼人成親,沒王法了不成?!”
說著便隨輔官去了前廳,只見門外擺著兩排樟木箱,箱子上涂了紅漆,足有十多個,排面十足,氣場不凡。
華莎五官立體深邃,辮了一頭小辮,更顯異域風情,就連臉上洋溢著的笑容都變得金貴起來,像一只高傲的孔雀,眼神上下打量夜漓。
她隨意踢開腳邊的一只箱子,里面是整整一箱金器,華莎昂起下巴,耀武揚威:“沒見過這么多好東西吧?讓你們開開眼。”
夜漓覷了一眼,故作艷羨,拍手道:“北岐年出歲貢,還能如此闊綽,真是不簡單啊。”
華莎沒有聽出她言辭里的諷刺,倒是她哥哥先變了臉色。
北岐戰敗,向西虞割地賠款,這本是屈辱之事,華莎卻好像根本不在意,反而得意道:“知道你們是中原來的,依足了你們的規矩,十八箱紅木聘禮,來請鶴青哥哥做北岐駙馬。”
“哦?”夜漓俯身摸了摸箱子道:“那華莎公主可能是一知半解了,我們中原裝聘禮的箱子,用的多是紫檀木,天然呈紅褐色,因而又稱喜木,而這樟木,多是女子出嫁時放嫁妝用的。”
華莎沒理她,左顧右盼:“鶴青哥哥呢?他人在哪里?怎么不來見我?”她還是這般蠻橫,不顧及自己的身份,更何況這會兒有她哥哥給她撐腰,更肆無忌憚了。
“公主殿下,”輔官朝她鞠了一躬:“鶴先生臥病在床,不方便見客。”
“什么?鶴青哥哥病了?!”華莎一聽,幾乎跳起來:“他怎么了?生得什么病?”又罵道:“你們這些人平常都是怎么照顧鶴青哥哥的?他若是少了一根頭發,我要你們的命!還不帶我去見他?”
“等一下,”夜漓張開雙臂攔住華莎的去路:“都說了鶴青臥病在床,不便見客。”
“讓開!”華莎不客氣地吼道。
“我讓你讓開!”華莎揚起手,一個巴掌眼看就要甩下來,卻被夜漓抓住,動彈不得。
華莎哪里受過這種屈辱,立刻叫道:“放開!別碰我!聽到沒有!”
“我是北岐公主,你算什么東西?!”華莎滿臉嫌惡。
正在二人鬧得不可開交時,屏風后傳來一聲咳嗽,夜漓與華莎這才停手,同時過回頭。
只見鶴青走入前廳,嘴唇煞白,面無血色,但依舊仙姿出塵,溫文爾雅。
“你醒了!”夜漓又驚又喜,多日的守望終于沒有白費。
鶴青微笑著朝她點了點頭,來到皇室兄妹二人前,作揖道:“見過華莎公主,大皇子殿下,聽聞二位特意上門尋我,不知所為何事?”

時宿雨
卷一進入尾聲,本來是想一口氣結束掉的,但最近實在卡文實在有點嚴重 準備停更修文,這次會修改一些基礎設定,把前后文邏輯捋一捋 這次修文范圍會比較大一點 開文快一年了才寫完卷一實在是有些絕望ing... 加緊碼字,感謝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