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說你們像外星人，”老板打趣道，“這就關心上外星人的事了。”

　　“好像最近這個事正在風口浪尖上，”我說道。

　　“是呀，人類文明存在了幾千年，這還是第一次在宇宙中接觸到其他存續著的文明。”老板感嘆道。

　　“看來您對這件事很樂觀？”周以問道。

　　“我只是覺得新鮮事是好的。我們老啦，”老板說，“不管這事未來會有什么結果，我們大概也看不到了，所以其實也談不上樂觀不樂觀。”

　　老板拿起一件袖口有復雜紋樣的上衣，比劃在我身上，旁邊的展示屏后出現了和我對稱的投影，顯示出換上那件衣服之后的模樣。

　　“您去過別的行星嗎？”我問道。那件衣服的樣式很讓人喜歡，有種既輕松又正式的感覺。

　　“別的行星？沒去過，”老板若有所思的樣子，“我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月亮，當時是在上學的時候，參觀月球開發工程。”

　　“您真相信這個文明觸須計劃是和外星人打交道嗎？”周以又把話題拽了回來。

　　“怎么？”老板透露出一點驚喜的表情，“莫非你有什么別的見解？”

　　“確實有些不合理的地方，和一個外星文明的接觸，給這個社會造成的影響顯得太小了。”我補充道，“就我們這幾天觀察，這里的人們對于這件事的反應遠沒有想象中劇烈。”

　　“如果是假的，真相又會是什么呢？”老板有了興趣，但沒有表明立場。

　　“我的老師說過，兩個遙遠星系中產生的不同文明，假如真的湊巧建立聯系，也幾乎必然會有極大的差異，可能存在的形式完全不同，可能活動的時空尺度相差甚遠，可能彼此觀測和溝通都有障礙。就算湊巧這些差異也都不存在，那這種巧合本身也是個奇跡。如果說真像傳聞所說，現在就是這么輕描淡寫地進行著接觸，而且沒有任何有關另一個文明的信息泄露出來，就很像是……”

　　“像什么？”老板幾乎是用好奇的眼神看著我。

　　“像是個煙霧彈。”周以答道。

　　“什么是煙霧彈？”

　　“意思就是故意放出的假消息，用來混淆視聽。”周以解釋道。

　　老板突然放聲大笑起來，“這想法可真有意思！你們是打算調查一下這件事嗎？”

　　“也不是，也就是閑聊而已！”周以淺嘗輒止，又馬上試圖給這個對話收口。

　　“哦，你試試這一身吧！”老板竟也就再沒繼續多說一句話，順手又挑了一套不錯的套裝。

　　我們很快地選好了合適的衣服，這里采用與地面相同的熱量貨幣結算，只是每日額度比地面要高兩倍多。很神奇的是我們在這里也擁有自己的身份賬戶。

　　“我們好了。”我們換上了舒適的衣服，還拿著幾件別的，對魏川他們說道。

　　“還挺快的，”魏川站起身，“接下來去給你們做一下航天服的插件，就在商業區中心。這幾件放輸送機里送回去吧。”

　　我們于是就和老板道了別，走出店門，又往上了走幾層，向商業區的深處走去。

　　“怎么樣，你們看出老板有什么不一樣了嗎？”林秋秋笑著問道。

　　“老板說他從來沒去過地面，是天上生的。”周以答道。

　　“那算什么不一樣，這里好多人都是天上生的，我也是天上生的。”魏川笑道。

　　“根本沒看出來他是人造人對吧？”林秋秋轉頭看向我們。

　　“……啊？”我詫異道。

　　“好家伙，”周以驚道，“不瞞你說，我懷疑過冬哥，但是沒懷疑過這個老板。”說完周以壞笑著看向李冬，用唇語道著歉。

　　“所以他們和真正的人類有什么區別？”我問道。

　　“從身體上來講沒有什么太大的區別，”林秋秋答道，“他們的軀體都是在空間探索艦隊基因管理局的培育室產出的，使用的是提純簡化過的人類標準基因組。大部分都是月球開發時期誕生的。最不一樣的是他們的意識。他們的意識進程由獨立式人工智能的母版喚醒，而不像人類的意識由天然人類基因組內置的機制產生。”

　　“他們就是你說的不準聯網的人工智能？”我猜道。

　　“是其中比較特殊的一類，他們的器官都是類似于人類的，自然不能直接接入互聯網。其他的更類似于機器人，那些是被約束禁止聯網的。”林秋秋答道。

　　“那你說的這個母版又是什么東西？”我問道。

　　“可以理解為是點火器，相當于是意識的點火器。”

　　“就是所謂元指令嗎？”

　　“也可以這么理解。”

　　“難以想象……”我皺起眉頭，“這里有多少這樣的人造人？”

　　“大概三千萬吧。”

　　我再次被震撼到。

　　“那……”周以也問道，“人造人還會繁衍后代嗎？”

　　“不能。”魏川答道，“簡化的標準基因組刪除了原有的元指令，所以人造人不會有延續自身基因的本能和能力。”

　　“那他們的元指令是什么？”我追問道。

　　“回應。”

　　“回應？”

　　“嗯。”

　　“就這么簡單？可是剛才老板也不只是回應啊，他還會主動招待，會推薦衣服。”

　　“元指令并不是直接的命令，它與意識的實際運轉之間還隔著好幾層，”林秋秋解釋道，“層數夠多了之后行為就變得復雜自然了。我也不是專家，具體解釋不太清楚。哦！鄭繪對這個也很有研究！你們下次見面可以問問她。”

　　“她什么都懂嗎？”周以調侃道。

　　“天才嘛，”魏川答道，“和咱們普通人不太一樣。”

　　“她不是人造人吧？”

　　“不是。呃……至少據我所知不是。”

　　“不是。”

　　于是我們就去配置了航天服的插件，過程很快，快得像是騙人的一樣，工作人員僅僅是用一條軟尺一樣的數據接口在我們的手臂上纏了大概十秒鐘，然后我和周以的航天服就也能和軌道基地的這些交互界面互動了。

　　期間自然又漲了不少知識。這不起眼的透明航天服竟是生物技術和電子信息工程的集大成者，相當于一層全身大小的“膜”，或者一層新的皮膚，除了保護作用和靜電重力以外，還能轉換外部的數字電信號和人體的模擬電信號，在不侵入人體自身結構的情況下實現人機互通。

　　更神奇的是，它的自適應生物特性和膜狀的結構，可以保證穿著航天服的母體產生的后代也自動帶有航天服的保護。于是，新生兒借此得以在軌道基地的宇宙環境下順利生存。第二天去動物園時，恰好就見到了一頭正在分娩的長頸鹿，幼崽從一出生就落到了地上，然后很快地站起身來。

　　據那里的信息終端解釋說，這種動物曾經生活在地面的草原上，是當時陸地上最高的動物。只是我們都不理解為什么在草原上生活要有這么長的腿和脖子，問了它也并沒有回答，可能也是沒有聯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