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瑤的繡鞋陷進碼頭泥濘里時，腳下一滑，鎖骨下的月牙胎記突然灼痛起來。她死死攥緊手中的黃銅鑰匙，任由冰冷的雨水順著旗袍高領灌進后背。

　　遠處，黑水碼頭4號倉一眼望去像頭蟄伏的巨獸，鐵門上的海棠銹跡斑斑——與鑰匙柄上的紋樣一模一樣。

　　“顧千！“她焦急地拍打倉庫側門，顫抖的手指關節泛白。

　　回應她的是一陣拉槍栓的聲響，接著門縫里緩緩地伸出支黑洞洞的槍管。

　　油燈的光暈照亮了男人眉骨上的刀疤。

　　顧千用槍管挑起她下巴：“江二爺讓你來的？“

　　他忽然扯開她衣領，月牙胎記暴露在昏光下，冷笑道：“果然……當年丟的是一對雙生花。“

　　倉庫深處傳來鐵鏈晃動聲。舒瑤轉身時，呼吸瞬間凝滯——鐵籠里關著個穿西式襯衫的少女，那張臉竟與她有七分相似！

　　“江——太太——？“她撲向鐵籠，記憶中表小姐的音容笑貌突然模糊不清。

　　不是說表小姐已經......

　　“她不是。“顧千往籠子里扔了塊發霉的饅頭，“這是你胞妹，當年被李嬤嬤偷偷送給南洋富商的江家二小姐。“他突然掐住舒瑤手腕，“知道為什么江二爺要救你嗎？因為你們兩人的血——“

　　一聲巨響從江宅方向傳來。顧千臉色驟變，抄起槍就往外沖：“漕幫的人居然發現了倉庫！“

　　舒瑤剛要解開鐵籠鎖，子彈已打穿了倉庫的玻璃。籠中的少女猛地撲倒她，兩顆子彈深深嵌入背后木箱。

　　“我是江浸月。“少女咳著血沫，將一張船票塞進她手心，“阿姐快走，碼頭的船——“

　　話音未落，顧千渾身是血地撞進來：“密道被炸了！江二爺他——“

　　舒瑤迅速地撕開旗袍下擺給浸月包扎，突然摸到她腰間硬物——半塊刻著“霖“字的羊脂玉佩。

　　記憶如閃電劈開腦海：十歲那年她在江家祠堂，也曾見過同樣的玉佩......

　　“阿姐拿著這個去找法租界的羅斯醫生。“浸月忽然咬破手指，在她手心畫了朵血海棠，“他會告訴阿姐當年鴉片案的真相。“

　　緊接著，門外傳來一陣整齊的皮靴聲。

　　顧千紅著眼睛推她們進暗艙：“江家血脈千萬不能斷！記住，開船前點燃信號彈——“

　　舒瑤在汽笛聲中回望碼頭，此刻顧千的身影早已淹沒在槍林彈雨里。她顫抖著劃亮火柴，信號彈沖天而起的剎那，對岸突然亮起數十盞河燈——每盞燈上都畫著帶血的海棠。

　　“阿姐，那些燈……“浸月虛弱地靠在她肩頭。

　　舒瑤捏緊掌心的玉佩，“二爺說過，要頭也不回地往前走。浸月再忍一忍，阿姐這就帶浸月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