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娘的一通罵，讓在場的人恢復了一些理智。等現在看到大長公主殿下，纖云這會兒才是真的清醒了。

　　不止清醒，她失去的智商也在一瞬間回籠，幾乎立刻意識到自己剛才做錯了什么事。

　　眼下達官貴人想要打殺個把個平民賤籍是可以，暗中來，殺再多，只要沒人告狀，那就沒人管。

　　可若是在大庭廣眾之下行污蔑、尋釁之事，那就不一樣了。

　　如纖云方才以大長公主的名義妄下論斷，現在大家都還沒說什么，等過幾天回過味來，大長公主的政敵完全可以借此機會參她一本。

　　——似大長公主這般以女子之身參朝議政，在許多人看來都是不可饒恕的，是違背君臣綱常，乃牝雞司晨、倒反天罡之舉。

　　大長公主不知信沒信，只是眼波流轉間，看向在場除了和尚們，唯一一個沒有下跪的人。

　　她溫聲問：“陸夫人有何高見？”

　　大長公主威儀甚重。但賀云清其實并不怎么怕她。

　　賀云清前世也是大公司高管，從來都是她管著別人，不會被輕而易舉地壓制。

　　她挺直腰桿，不卑不亢地說：“我提起夫君的妾室，只是因為確有其事才如此，更何況那瓷盤與我家中的頗為相像。”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再次使用“流言蜚語”技能。

　　技能剛剛發動，就聽到一聲提示音。

　　【在場有意志堅定之人18名，可使用100兩/人加強技能效果（備注：意志堅定之人越多，技能效果越差）。

　　意志堅定不可動搖之人2名，可使用10000兩/人的價格，動搖目標對象24小時內1%的意志。每疊加使用一次，效果削減一半。

　　目標對象心神劇烈波動時，該技能效果全部移除。】

　　大長公主沒來時，這“不可動搖的人”是1名。

　　顯然，她就是另外一位。

　　這結果有夠糟糕的。

　　賀云清不自覺捏緊袖擺。

　　她手里的錢并不是很多。

　　原主雖然出身小官之家，但家中頗富，她自小備受寵愛，什么好的、金貴的都緊著她用。

　　等出嫁后，賀父一個從八品的典簿竟然給原主這個女兒備了一萬兩白銀的壓箱底錢。

　　要知道，時下國公貴侯府的小姐出嫁，擺在明面上的嫁妝都不會有這么多。

　　賀云清只得到了一點模糊不清的記憶，只記得原主嫁進陸府后，陸珩被她陪嫁來的庶妹賀燕娘勾引。

　　那之后，陸珩不僅從來不踏入祥豐院半步，每得什么賞賜又或者每年俸祿，也是一丁點都不會送給原主的。

　　而原主仍然維持著自己在家中的優渥生活，甚至為了在賀燕娘面前撐場面而更加鋪張。

　　又專門拿了一大筆錢來……來延請名醫，調配下給燕娘的避子藥和毒藥。又要拿出一部分錢來打點府里關系，比如說買通庖屋的人……

　　總而言之，等賀云清穿越來時，原主的私房錢只剩下不到三千兩。

　　今天這么一花，估計會分文不剩。

　　但是沒辦法，今天她已經做了只出頭鳥，誰都聽見她指認燕娘的話了。

　　而且她的目標就是對付賀燕娘。

　　賀云清自認為做不出害死賀燕娘的事，盡管賀燕娘有錯，可也罪不至死。

　　她的目標，其實是打壓賀燕娘的氣焰。

　　她要利用古代人的迷信，將“不詳”的黑鍋扣在賀燕娘身上。

　　陸珩是皇帝身邊的人，他寵愛的女子總不能是個喪門星吧？

　　如此一來，不管是主動還是被迫，陸珩和賀燕娘之間的關系都會產生裂痕。這樣賀云清的目的就達成了。

　　在這個吃人的封建社會，她不覺得自己有什么對抗全世界的本事。所以僅僅只是想過好安生日子。和離改嫁還不知道會遇到什么事，不如逼迫陸珩和她生個孩子。

　　——如果燕娘知道賀云清的目的竟然是這個，她一定會毛遂自薦。只要賀云清把花在技能上的錢都送給燕娘，燕娘肯定會跑得遠遠的。

　　可惜沒有那個如果。事已至此，賀云清也只能一條路走到黑。

　　她咬牙，花掉自己攜帶的全部財產，確認使用技能。

　　技能釋放成功后，原本因為燕娘的罵而面紅耳赤的眾人，此時更是群情激憤。

　　乍一看，倒是看不出來有什么問題。

　　但華章大長公主明確感受到了不同。

　　倒不是她自己感受到了“流言蜚語”的技能控制。

　　事實上，大長公主什么感覺都沒有。

　　問題主要出在她的侍女纖云身上。

　　纖云原本正在認錯，在賀云清說完話后，卻也跟著話鋒一轉，再次開始指責燕娘。

　　大長公主今年三十歲。

　　纖云是從小侍奉她長大的大宮女的女兒。大宮女被賜金放還后遇人不淑，差點丟了銀子又丟命。

　　她壁虎斷尾，也不和那惡人糾纏，直接抱著剛出生的孩子，也就是纖云回了宮，求大長公主收留。

　　后來大宮女病逝，纖云那時只有十歲，她從五六歲起，已經在大長公主身邊做事了。

　　宮里不養閑人，端茶倒水逗趣兒，總有小孩能做的事。

　　可以說，纖云是被大長公主看著長大的。她對她的了解不亞于一個母親對女兒的了解。

　　而纖云雖然沒有她親生母親聰明，可勝在忠心耿耿。

　　她也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聰明，所以會在遇到事兒的時候第一個尋求大長公主的幫助，并且在參與牽扯到大長公主的事情時尤為謹言慎行，幾乎從不出錯。

　　所以等她長大，她就頂替了親生母親曾經的職位，跟隨大長公主出宮建府，成了她身邊最信重的小丫鬟。

　　大長公主瞇眼，說：“飛星，你帶著纖云回房里歇著。”

　　飛星剛才其實也恍惚了一下，但是又很快回過神來，連忙拉起纖云就走。

　　纖云卻很執拗地說：“殿下！那個賀燕娘一定有問題！殿下你要當心！”

　　此時的纖云認定了燕娘身上有問題，并且不由自主地害怕燕娘會影響到大長公主，因此走得很不情愿。

　　但她聽話慣了，哪怕被技能影響，也沒有擺脫從小到大的習慣，大長公主讓她走，她沒法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