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的風聲吹得莨笙有些頭暈,背簍內的草藥基本采摘的差不多了,莨笙想著便找到一塊石凳,靠著樹桿小憩了去。
大霧迷亂眼前,莨笙想,她似乎又做了個不同的夢。
抬手扒開迷霧,眼前是一片密林,四周都是樹木,莨笙回想著自己剛才在做什么,卻怎樣都無法回想起來。
突然,眼前閃過一抹黑影,斗篷將他包裹得嚴實,竟是連一點青絲不露,他背對著,莨笙緩緩上前,似乎眼前之人也在移動,莨笙加快腳步,眼前之人卻比她還要快,快到眨眼消失!
忽而眼前景象轉變,沉溺窒息感洶涌而來,手腳失力,莨笙急得腦子混亂,喉間似被灌了毒藥,無法出聲,卻又澀得難受。
嫣嫣是被疼醒的。
手指指甲掐得掌心出血,雙眸淡漠看著手掌,余光掃到腳邊竹簍,習以為常般撿起竹簍背在身上,四下看了看,便知曉了身處何處。
手指覆上腰間,本意是拿出藥膏涂傷,卻手指一頓。
腰間內藏著一哨子,雖說不是什么稀罕物,但卻令嫣嫣嘴角上挑,“明安王?!?p> 玉器成哨,百鳥歸巢,
曾傳言,天下四分之始各國紛擾不斷,民不聊生,唯南陵所居之地子民安居樂業,而后探知緣故,君家與民更始,休戚與共,除舊布新,短短一年之內便呈現一番世外桃源之景。
這些只是成果,所需之輔便是這玉哨,可令百鳥為信使,查看天下之事!
君家,出手倒是闊綽。
嫣嫣冷然一笑,隨手將玉哨收進腰間,又在荷包內翻出藥膏涂抹手掌,裹上一層紗布后,才背起竹簍,踏著悠閑腳步,在林間閑逛。
話說這世間之事,不可盡信,也不可不信。
初次瞧南陵戰神巍峨如山,再見時卻是比姑娘還美了三分。
君家從前的威名嫣嫣倒是聽姑姑說起過,母家那些發家史興許嫣嫣記得不是很清楚,但君家一族嫣嫣可以是能去說書了,這也是多虧了一年前的戰事,令嫣嫣找來了史官深刻了解了君家一族。
上到祖譜三代,下到皇親國戚孫子輩,嫣嫣都有所設略。
可嘆今時今日能一眼辨認出君家信物,也是托君子墨的福。
世人眼中的君家,傲岸,和睦,友愛,為國為民,簡直是人間最有名垂千古之相的國都。
傳聞夸張一點,鄰國更有學者一夸便是三天三夜都不帶停歇的歌頌,后因睡眠不足,猝死而終。
那時,各大小國還沒有被收攏,聽聞此言,有些人背井離鄉依附而來,過著寄人籬下的時光。
好景不長,四國逐漸成型,爭奪城池,南陵帝輦之下,君家出了位戰神,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數余年,四國鳴金收兵,強大之國仍為南陵,三國也都談合,不再挑起戰亂,也有了今時的和平模樣。
不過身處高位,很難清閑,想戰神這種勞苦功高的職位,明槍暗箭之下,怕是一年都不帶閑的。
這般想著,嫣嫣來到湖邊,打算洗一洗竹簍內的小鋤頭。
可能念叨得頻繁,竟是碰上了嫣嫣萬萬不想碰上的倒霉事。
“莨姑娘?”
是嫣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至身后傳來。
嫣嫣手中一頓,回眸間眼前黑影撲了過來,一把將自己拽入湖內。
進入湖底之時,嫣嫣耳邊聽到一句輕語,“冒犯了?!?p> 冒犯你大爺!
嫣嫣被突如其來的君子墨拖入湖水,咒罵卡在喉間,一股邪火直躥腦門,氣得眼冒金星,同時又嗆得眼前失明,接著便是腦袋渾噩,沒堅持多久便暈了過去。
莨笙是在窒息感漸漸平息后醒來的,眼前還是那張放大的俊臉,只是這次離得極近,近到能恍惚中看清他的睫毛。
莨笙困惑,這次蘇醒,很清醒,清醒到唇間軟綿綿地觸感,還有那不時冒起的小水泡,記得之前與他發生的一切!
莨笙覺得,自己這健忘的老毛病許是要好了,這般想著,眼前卻又漸漸開始模糊,腦袋也有些笨重。
君子墨將人抱到山洞之內,鋪上外衫在地,才將人放上去。
他細細瞧著昏睡的女子,心中有些著急,也有些...焦慮。
面前女子容顏姣好,看多了宮中來往佳麗,倒不至于為色所迷。
但在湖水淹沒之際,心中竟有一瞬心悸,腦中浮現的卻不是擾人心懸琴音,而是一張堪堪不過幾面的容顏!
但胸腔炙熱跳動不會騙人,剛才抱著她就覺得心間似侵入蜜餞,說不出的滿足。
君子墨想,他大概是染了風寒。
莨笙從來沒覺得自己健忘的毛病是如此地好,這一刻,她想將所有該忘的,不該忘得,統統都忘干凈。
也好過在狹小山洞之內,被面前之人那雙眸盯得渾身發毛,莨笙裝作云淡風輕,云消霧散道,“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想不到,這么快又見面了。”
“事急從權,冒犯姑娘了?!本幽荒槕┣?,活脫脫一副正人君子輕薄了一位良家婦女而感到愧疚的神情。
君子墨瞧著眼前生動鮮活的莨笙,眼中含笑,心中嘆謂。
“公子不必介懷?!陛贵献旖浅榱顺?,客氣疏離道,“小女子素來孑然一身,況且....剛才公子也是出于救我才有所唐突,不妨事,不妨事?!?p> 君子墨含笑著眼,“他們追查到我的棲身之地,恐會連累姑娘,不如姑娘隨我一同前往王府小住幾日?”
莨笙一噎,思及到,行蹤不定誆人還好,但是真要天地為被,就太難受了,良久道,“多謝公子好意,那小女子恭敬不如從命。”
君子墨凝視著莨笙,半響道,“我方才將傷口重新包扎了一番,但衣物都濕透了,我用柴火架了一副衣架,你先褪衣烘烘,我出去找點果子果腹。”
莨笙煞有其事,頗為認同點了點頭。
君子墨接著道,“此處山勢險峻,你切不可到處亂走。”
莨笙再次點了點頭,“可...”
“既使是我久久未歸,你也不得出山洞。”君子墨神色認真,繼續凝視道,“我總會回來的。”
莨笙生怕眼前安某人心生擔心,豪情萬丈道,“好,安公子救我脫困,便以我半生心血譜寫的藥方之事與我耗費心血營救安公子之事,一概一筆勾銷?!?p> 君子墨瞧她認真的模樣,垂眸一笑,“來而不往非禮也,你只需記得,日后找我還?!?p> 好吧,君子墨覺得姑娘來姑娘去的有些拗口,索性直接稱呼,但沒得到她的允許,還是不便喚她名諱。
“咳咳...”莨笙努力從被因美色誤得口水嗆著的困境中平復下來,“安公子直接叫我莨笙罷...”
君子墨垂眸轉身踏出,嘴邊輕喃,“莨笙?!?p> 莨笙望著君子墨的背影想,我這健忘的老毛病下一次醒來興許就記不得你是誰了,愛一個人的能力已經失去,有時候想要記住一個人都難,少年郎,可要與我保持些距離啊。
莨笙無奈吐出一口濁氣,如釋重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