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元十七年夏，文歡班師回朝，封為五品司馬大將軍，賞良田千畝，金銀無數。

　　這一年七月，前太師之女賀蘭漪獲封為和碩公主，著明年春嫁與燕國五皇子。

　　同年七月，西域十三部圣子和圣女前往昭國境內，談判和解事宜。

　　“只是可憐了人家姑娘，平白無故地，要離開家鄉。”文歡拈著青花瓷小杯，一晃一晃地，身上是和裴越同出一地的蜀錦，黑色和暗紅色，肅殺又端莊。

　　裴越給自己斟了一點酒，酒水清澈透亮，映出來淡淡的人影。

　　一個黑，一個白，一個風流不羈，一個神色淡然。

　　“她去了燕國，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聽聞李璉雖然樣貌有損，但心性卻好，性子溫和，燕國皇室兵戈相見的例子司空見慣，一個比一個冷血狠厲，李璉的品性其實是很難得的。”

　　“你倒是了解地清楚，”文歡對著他挑了挑眉，眼里的戲謔倒是明晃晃的，一點也不掩飾。“你怎么和謝川認識的？”

　　“以前打過一架，就認識了。”裴越虛虛的跟文歡碰了碰杯，然后慢慢抿了抿。他的手指十分好看，骨節分明，線條流暢，人又生的白，文歡看著倒是呆了多。

　　“給，”他從懷里掏出疊得方方正正的一張帕子，用絲線繡著淡淡的水。仔細一聞，其實還有些酒味。

　　烈而不濃，淡而不素。

　　“干嘛？”

　　“擦擦嘴，口水流到桌子上了。”

　　看他那么正經，文歡還以為發生了點什么。結果可倒好，人把玩笑開到自己的頭上了。

　　“擦我不如擦擦你臉上的粉，太白了，讓我一個女人都覺得羞愧。”文歡翻了一個大白眼，說話帶著點哼哼唧唧，末了還很傲嬌地哼了兩聲。

　　“天生的，沒擦粉。”

　　文歡擺明不信。

　　“你來擦擦看。”

　　她就真的上手了，起初還不敢使勁，隔著帕子輕輕地蹭了蹭臉頰。發現真的什么也沒有就加大了力氣，最后索性連帕子也沒用，直接上手捏了捏。

　　“說實話，你是不是想這么做很久了？”文歡捏著他的臉做了一個鬼臉，跟白日里的那種沉靜自持的世子爺完全不同。

　　裴越也不惱，只是很寵溺地任由文歡隨便搞他。她的手上有繭子，不算薄。

　　估計以前沒少干活，在加上去打仗后，拿槍操刀的時間多了，虎口指腹也就多了繭子。

　　雖然她覺得沒什么，但裴越心里還是有點酸澀。

　　“找顧輕棠要他的秘方，三個月就讓你白回來。”顧輕棠這個人吧，說他不務正業吧，他偶爾救個人還是很有實力的。但說他很專注吧，偏偏最喜歡搞什么女人愛用的胭脂水粉還有美容養顏的東西。

　　偶爾研發個東西，不是爛腸穿腹的毒藥就是能讓人保持容顏的靈丹。

　　裴越他們是跟著文歡一道從西北回來的，不過也對，想見的人都從西北回來了，他留在那里做什么。

　　留著跟副將一塊，吃西北風？

　　但讓人很不愉快的一點就是，文歡去了幾個月不光臉糙了皮膚黑了，整個人再不加修飾點，穿個麻袋就能去橋底下乞討了。

　　而裴越不光臉沒變，皮膚還十分滑膩，本來有人說他小白臉什么的。

　　但跟他生活了一兩個月之后，發現這個人洗臉只用冷水，吃的喝的和大家都是一樣的，自家將軍洗個臉偶爾還要放點花瓣呢。

　　那還有什么可妒忌的，人比人，氣死人。

　　“阿越說出來的話那可信度絕對高，改天我喬遷的時候，讓他給我送保養品！”文歡本來翹起來的二郎腿，在看到裴越端端正正的坐姿后還是默默地放了下去。

　　后者瞧見咱司馬大將軍委委屈屈的樣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我也很喜歡蹺二郎腿，后來被夫子打了一頓就再也沒翹過。”

　　“那你現在可以翹啊，舒服啊！”

　　“要顧輕棠看到了，一定會給你來正正骨，然后跟你說一堆蹺二郎腿的危害，什么變胖啊，什么人歪吶，都能跟你扯一通。”

　　“那確實要少翹，”她瞇了瞇眼，余光瞥到有人站在簾子背后，想進卻不敢進。

　　暗衛難啊，自家主子能夠和文將軍過兩人世界有多難他們不是不知道，能不打擾確實是不想打擾的，但事關緊急，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徐大人說，海郡有人外出歸來，看到外洋有人開著一種鐵皮怪物，除了能拉幾千幾萬人，還能拉貨物。”暗衛跪在地上，詳細地跟裴越匯報徐行的書信。

　　是的，徐行和裴越是一條線上的人。

　　“什么樣的鐵皮怪物？”

　　暗衛掏出來一張紙，那上面橫豎畫著，就把鐵皮怪物的模樣畫了出來。

　　怪物不是一個整體，它有一個十分怪異的頭，黑黝黝的，標注著“煤炭”。

　　車廂是斷開的，要用鏈條把車廂還有頭連起來。

　　“聽說外洋的人都在用這種怪物去拉貨物，不光節省了時間，而且還很便宜。每次有怪物出來拉貨的時候，都是萬人空巷的景象。我們不妨借鑒外洋經驗，引進怪物，從而造福于整個大昭？”

　　裴越點著手指，沉思了好久。

　　文歡也很安靜，接過鐵皮怪物的畫像，很認真地看。

　　不僅僅是大昭，大燕，再往前推秦漢五國，運輸貨物都是通過馬車，不光運得少，費用也極高。行軍打仗派遣兵馬也是十分慢，人力物力調不過來，很影響大局。

　　“我覺得可行。”文歡倒是先開口了，領過一次兵，打過一次仗，就知道能夠迅速調兵調糧對于能否獲勝有多大的作用。

　　“如果謝川他們運糧快一些多一些的話，現在的西北就是燕國的南地。”

　　裴越點點頭，其中道理他也知道。

　　“只是，”

　　“海郡的其他官員都覺得這種怪物實在是違背人理，不贊成在海郡推廣。徐大人無路可走，便想問世子可有什么辦法？”暗衛說得其實比實際情況還要輕，那些官員和商賈在百姓間散播鐵皮怪物會吃人的說法，弄得人心惶惶。在徐行要引進第一輛鐵皮怪物的時候，眾人紛紛游行上街，更有甚者，堵在徐行的院子門口，用所學的之乎者也經綸禮法去反對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