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今日又去永安宮了?”
貴妃娘娘坐在翠微宮殿上,疑聲呵問。
“娘娘息怒!”
下頭頃刻間跪倒了一片。
自那日后,皇上一連好幾日都歇在永安宮,連冷落了多年的許8良人那處,皇上都去了,就是沒來翠微宮。
李弗不知自己做錯了什么惹了皇帝厭煩,連明璟都受令延遲回京。
像是快要暴雨傾盆了。
永安宮里,皇后站在殿下修剪著盆里的綠植,皇上坐在殿上批著奏章。
互為背景,卻渾然和諧。
往日里,皇上總覺得皇后不解風情,無趣得很。
偌大后宮,人人爭相擠進承乾宮,他又何必來這兒自找冷臉。
可近日煩心事甚多,那日梅塢一見,立時心中敞亮許多。
這幾日便常上這兒來尋個清凈。
皇上閱畢一則奏折,抬頭間看見皇后嫻雅的樣子,心中一陣愜意。
不覺想起初入潛邸時她的模樣,那時,她還不是皇后,自己,也只是個皇子。
那時候,她也是個每日都希望見著丈夫的妻子,奈何世事變幻,無常無常。
他成了萬人之上的帝王,她也成了無人之巔上的皇后。
皇后抬頭緩神間,突然發覺皇上正朝著邊看著,“皇上?”
皇上這才回過神來,“皇后可乏了?”
皇后嫣然一笑,“皇上閱完奏章了?”
皇上會意,只笑笑,便接著看奏折。
二人就這樣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著話,竟待了許久,深夜才安置了。
弦之深夜夢回,仿佛見到當年那個少年,朝自己伸出了手,將自己拉出深淵。
醒來,看著身旁的男人,眉間卻有一種道不明的滄桑。
弦之用指尖輕輕觸了觸他的眉頭,側身繼續睡了。
貴妃獨自臥于翠微宮,空蕩的宮殿使人心生孤寂。
前幾日,她燉了拿手的的清火燕窩,端去承乾殿。
卻連皇上的面都沒見著,長慶只說政務繁忙,怎么說都不肯讓她進去。
貴妃越想越惱,夜不能寐。
“不管怎樣,還是得先讓明璟回來才是。”
張明璟數月前領命前往撫州查鹽務,已于半月前料理妥當,本以準備回京,卻因一道圣旨“困”在撫州。
——皇三子璟,撫州事宜處理得當,朕心甚慰,慮撫州尚有民事未清,特令璟延留幾日,不辜圣望。
張明璟宿在撫州府衙,燈下,明黃色的圣旨格外抓眼。
想起那日從京都離開,站在遠天邊,回頭望,那京都就好似金絲雀籠,籠外看它耀燁雍華,籠內卻只悵惘,這座城,關住了多少人。
張明璟是皇帝第三子,雖是少年,卻有心懷天下的胸襟。
他勤勉用功多年,日日去書堂,風雨無阻,天冷長凍瘡,天熱出痱子,都不曾耽誤一時半刻。
閱覽萬卷,本以為看通了書中圣賢之道,現在看來,君臣之道,父子之禮,自己所通,不過皮毛。
看眼下,除了遵從君命,別無選擇。
張明璟捏緊了手里的那道圣旨,久久不肯松開。
生在帝王家,先君臣,后父子,如今才是有些懂了。